张果敢把头探出窗外,眼睛横扫了走廊一遍,附近几个宿舍的人都跑出来,有的连上衣都还没来得急穿,赤祼上身,纷纷在打听哪间宿舍发出的响声,正睡得正酣的,还没起床就开始骂街了!
两个舍友下了床,仔细查看了那粘在墙上的似倒非倒的铁门,
“我滴乖乖,一觉醒来,谁把我们宿舍门拆了?”
再看那堵在门口魁梧的大汉,就要起脚飞踹,被几人劝住了。
把桌子摆开横放在宿舍的过道,放好椅子和水杯,用力拍打着桌面,
“是哪位英雄进来说话?”
门口站着的那人,甩着钥匙大步走了进来,屋里一下子透亮了许多,原本阴沉的脸变得明朗起来。张果敢坐在床上看着那人,倒不是别人,正是那中年司机,嘴上还叼着不知嗦了多久的牙签,几天不见,那体格又增了一圈。
赤裸上身六块腹肌的舍友,正打算和他谈论一笔赔偿,烟已经卷起来了,一看进门的那魁梧的身材,倒有些许退让的意思,“原来是你啊!我说嘛,这方圆十里,有这身力气的人,去哪里找!”
“你们这门多少有点泡沫的意思,开个价,我给你们换副新的!”
“说这种话,见外了!搞点玻璃胶粘上去好了,反正厂里现备有的是!”
原本咬牙切齿的舍友,也不再坚持,纷纷表示自己可以解决,很快,他们从床底下,抽出半截玻璃胶,把那快倒下的铁门又重新扶正,粘上胶,把那脆得一捏就散的墙皮全扣剩下砖。
上工的铃声已经响了一遍,很快屋里就只剩下张果敢,宿舍的热气还未散去,他打算下午不去机房,阿三也没来串门,呆坐在那硬木板上,刚躺下不久,就热得醒过来,背后全是汗,思来想去,往阳台一站,那火辣的阳光,把他身上仅有的水份抽离出去。
赶紧拿来脸盆接了水龙头下的水,拿块干净的布块沾满水,不停地在那草席上擦拭,等草席浸了水,手一摸冰凉,全身倒下,伴着天花板上的挂扇,轻轻吹着,那种感觉沁人心脾。
睡了一会,迷迷糊糊,看见一中年人站在门口跟他打着招呼,正好挡着阳光,那脸黑得认不出是谁,想起身又挣扎不起,嘴里吱唔了几声,又睡下。
到了晚上,舍友下工回来,张果敢被推门的声音惊醒了过来,缓过神,慢慢坐了起来,他们从桶里找到了用冷水泡着的两个大西瓜,他们围在一起,兴奋地讨论谁买的西瓜。
争论了许久没得出结果,于是他们决定派个代表站在门口,不厌其烦地对未进屋的舍友,一遍又一遍地问道,“你买瓜了吗?”“宿舍桶里的西瓜是你买的吗?”“你对冰镇西瓜有什么想法吗?”
那站在门口的舍友,数着人数,“十二个人,一个不落!没有结果。”宿舍顿时鼓起热烈的掌声,那瓜已经被按在桌子上,一人扶着桌子,一人手里拿着刀,终于等来门口的报数。
很快,他们铺开袋子把瓜切成十几片,另一个被切成了两半,被那扶桌子的和拿刀的一人一半分了。
张果敢手里捧着小人书坐在床上全程看他们这场完美的表演。
“瓜是好瓜,就是这刀法,需要精练一下!这圆月弯刀的切法,真是独特!”
“闭嘴!刀在桌上,要改刀的,自己动手!不要影响我们吃西瓜泡面!”
整间宿舍紧闭着大门,个个埋头吃着西瓜,门外有人猫着腰用雨伞敲了敲窗,张果敢手里拿着瓜皮,伸手拉开了铁拴,外面的风一下子把门吹开了,那铁门一下子撞到了走廊的围墙,砰地一声,屋里的人都被惊的抬起了眼皮。
“这么热闹,晚上不打牌?”
那中年司机走进屋里,别在腰间的钥匙发出碰撞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纱画师傅把椅子让了出来,挤到下铺坐着。
吃完瓜的,洗了手,站到阳台嘀咕地不知说些什么?似乎为了支开张果敢,小声说着话。他倒知趣地从屋里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吹着爽风,很快铁门又关上了。
他们围在司机身边,小声说着话,很快就出去了四五个人,司机也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一只厚重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还是外面凉快,屋里闷热得很!”
他满身酒气地说着话,张果敢半捂着嘴,有点受不住“司机师傅,你这大晚上的喝了酒,白天还开车,不耽误吗?”
“明天不出车,晚上小酌几杯,睡得舒服些。”
“司机师傅,现在日子过得美滋滋嘛!”
“这都很表面,白天坐在车里,坐垫烫屁股的,只有夜间才有这闲暇时间,小酌几杯!”
“一直待在厂里,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你们坐办公室的,不用风吹日晒,倒稀罕起外面的世界来了。”
“害,每天都见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情,都快与外界断联了。”
“你那么渴望出去看看?”
“哈哈,有机会的话,想出去看看。”
“改天带上你。”那司机眉毛往上一挑,满身酒气地说着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挥手在走廊消失了。
张果敢还没应下,见那虎背熊腰的身躯已走了很远,双手平放在走廊的铁管上,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若有所思。
宿舍大门已经开着,舍友拿出小板凳顶住铁门,那是为了防止大风把铁门重新合上的手段,门口有一道光,整个走廊只有宿舍门口有一道从屋里映射出来的白光,其余部分则被黑暗笼罩着。
一个黑影慢慢地躲在窗下,身手敏捷地从门口那道白光,滚了过去,很快没入黑暗。
一只手伸向他,站在他背后,拍着他的右肩,他一把脸往右侧扭,那人又立刻往左侧站着,贴了一两个回合。他耐着性子并不回头,满怀信心地喊道“阿三,我知道是你!”
“嘿嘿,猜错了!”
他倒好奇起来,怎么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正打算看清那人的脸庞,已然不见,四处张望只听得楼道,很紧促的脚步声,他站的位置离楼道最近,迟疑了一会,连那声控灯也已熄灭。趴在围栏往下张望,见一女子披着长发,穿着拖鞋,手里举着冰棍,那背影极像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