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宁有些懵,头有些疼,整个人思维处于停滞状态。他两眼直盯盯的看着黑乎乎的房梁。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一来牢里本来就昏暗,根本分辨不出房梁的颜色;二来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聚焦,啥啥都看不见。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在没晕倒前还是个国家公务员,虽然是离婚登记处的一个办事员,但好歹是个铁饭碗啊!自己只不过是在调节一对夫妻的情感关系时,因为昨天晚上酒喝了多了些,在拉架中突然晕了过去,怎么一醒来就天翻地覆了?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
朱瑄?谁?
难民?我?
乞丐?我?
还是老大?我?
……
铁饭碗,没了?
公务员,没了?
老婆……
我的天!我是谁?谁是我?究竟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这里是真实世界,还是盗梦空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朱宁摸了摸头,虽然说看的不真切,可依旧能闻到手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两腿一蹬,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一惊,刚才他的癫狂之举,已经令人胆颤心惊,如今这副模样,该不会是……
玉儿不敢再想下去,嘶吼道:“哥呀——”
“嘘——安静会儿,我想静静。”
朱宁轻轻摆了摆手。玉儿的哭声太吓人了,看来这是亲妹。
玉儿的哭声像拉了闸的电,戛然而止,只是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其他人看到朱宁没事,也都松了一口气,相互靠了靠,紧紧挨着,听话的一声不吭。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听话的,所以才都活了下来。在他们心目中,朱宁不仅是他们大哥,更是救命恩人,如父如兄。
夜里静悄悄的,吃不上饭的犯人们都早早的睡了,以减少腹中的饥饿感。
这其中也包括朱宁一行人。当然,朱宁是睡不着的。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距他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太真实了,脑袋钻心的痛,充满恶臭味道的牢房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怎么可能是梦呢?大概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吧!
以前作为一名公务员,他闲暇时间还是挺多的,自己也喜欢看一些小说,每当看到穿越众们那么容易就接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时,总感觉有些儿戏。现在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发现,这是多么无助、恐慌、胆怯等等不一而足。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没了,如今还是这么落魄的一个身份,人生如戏,该何去何从啊!
“哥哥,我,我冷,我,好冷。”朱玉儿瑟瑟发抖着,软软的声音把朱宁,哦不,现在是叫朱瑄,从幻想拉回到了现实。
朱宁从朱瑄的记忆中得知他是淮南道扬州兴县人士,父亲是兴县县尉,自己也颇懂武艺。正是这一身的功夫才护着他们七人一路从淮南道逃奔河南道,横穿十几个州,从无数起义军和山贼草寇的手中逃脱。
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儿叫朱玉儿,是他的妹妹。那个率先反应过来帮他的木讷男子叫顾八斤,是兴县捕头的儿子。剩下的人,一个叫苏殊,最是文弱,他父亲是兴县的主簿;一个叫郦元,生当高高壮壮,他爹是兴县一个卖肉的屠夫;一个叫罗大牙,是平民出身;最后一个叫寇三彪,是兴县的一个地皮混混。
看着熟睡的六个人,朱瑄心头沉重。兴县已经被起义军屠城了,想要回去肯定是不可能,而如今又身陷囹圄,他们又视自己为主心骨,这可怎么办?
说起来也够荒谬,朱瑄等人来到昌邑县还不到两天,身上身无分文,又实在饥肠辘辘,只好去行那偷盗之事。算是他们倒霉,刚偷到两个馒头就被逮了个正着,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偷两个馒头也不算什么吧?应该过两天就出去了,出去后要寻个活计干。最起码要先活下来,不能饿死。朱瑄如是想到。
真是玩儿呢,穿成什么不好,偏偏是个乞丐头子!
去你的,朱瑄随手把一个在自己身上乱窜的不明生物给丢了出去。
“哈哈哈,多谢后生送来的肉食!”一个极度兴奋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
朱宁融合了朱瑄的记忆,听起话来也不太费事,说起话来也流利的很。
额,自己干了什么?把自家粮草给丢了。
“哥们儿,你吃的啥?”
“蟑螂啊!”
“啥玩意儿?!”
“蟑螂者,皮坚而肉脆,无腥而不腻,而且……”
朱瑄吐了,胃里就像拱了火,翻江倒海,苦水直往上窜。
“别,别说了,千万别,哕——”
“呵呵,小老儿看你衣着落魄,如行乞之状,想不到也是个富家子弟!”
老头儿冷笑一声。
“这富家子也会被囚于此地吗?”
朱瑄听得出老头儿话里有话,如今自己对于这里一无所知,正好了解一下,连忙换了语气。
“老丈,小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我这,我这也不知是何物。”
“哈,无妨,老儿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蟑螂在牢中可谓算是稀罕物。这各各监牢的犄角旮旯都拾掇好几遍了,你这儿还有一个活物,可谓其幸运至极,竟然逃脱出层层追捕,谁知最终还是进了我的腹中,哈哈!”
“你这新来的不知珍惜,以后这三年五载怕是见不到荤腥儿了。”
听到这儿,朱瑄面色一阵发白,还好隐藏在昏暗之中看不出来。他对什么蟑螂虽然恶心,但并不在意,可老头儿那最后一句话却令他不寒而栗。
“三年五载不至于吧?小子一行人只不过偷窃了人家两个馒头。”朱瑄连忙聂声聂脚走到老头儿跟前。
“哼,你这可是有罪啊!”老头儿轻哼一声。
“嗯?”
“怕你还是不晓得,这里面关押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良善之民,何况你这还是真偷了东西的。”
“这无罪之人还得关个三年五载,何况你这戴罪之身,怕是没有十年八年是出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