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浮浮沉沉出了正殿,云袖姑姑一直扶着我出来,满面疼惜。
我笑着轻拍她的手:“姑姑放心,本宫没事。”挨一巴掌算什么,这样的大祸,要我的命我也没话说的。
一出长乐宫便瞧见挤在宫门前的妃嫔们。定是早已等在外面,只是都不敢进去罢了。
她们站在宫门两侧,见了昱辰朔有些激动,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瞧见谢盼之满面焦急站在最前面,鼓足勇气迎上前:“皇上……”她开了口却又不知该问什么?皇上遇刺的消息虽被姑母压了下去,但她们不会不知道。如今皇上平安归来,她们也算是安心了。
瞧她急得这副样子,是真怕昱辰朔有个三长两短。这次的遇刺让我明白了渝州那次的秘密,但也十分清楚地笃定,这次与她没有关系。她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在,她才在。她不会害昱辰朔,她只会冲着我。
昱辰朔沉着脸,并不搭理她,而是拉着我的手朝步辇走去。他总是这样子,拿我当挡箭牌,才会让谢盼之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想到这,心里又恨起他来,愤愤甩开他的手。登上步辇,我飞快拆了缠在手臂是的纱布。
他笑得冷淡:“还在她的地方,不怕被她的耳目瞧见?”
怕什么,她早就知道我是骗她的。她刚刚既不拆穿我,就断不会再拿它做文章。
他凝神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几乎要将我看穿。然后向我伸出手来,我本能地想避开,他已沉沉道:“别动!”
我一惊,不敢动。他抬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有些冰凉的温度掠过我灼热的脸颊,似刀刮一般。他眼中有难掩怜惜,“痛吗?”
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当着他的面,挨了姑妈一巴掌,不知为什么,心里怪怪的,堵得慌。
我轻轻点了点头,委屈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轻轻拥住了我,想要安慰我,却又好像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温柔拍着我的背,道:“没事了。”
昱辰朔,真的没事了吗?
眼前一遍一遍掠过那日在叔赫侯府中惊心动魄,命悬一线的场景。
这么多日,我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些刺客。听闻那日事败后,所有的刺客全部当场自刎。那次的行刺仿佛真的伴着他们的死也随之过去,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我们心里却清楚地知道,那是真真切切冲着他的威胁。
他在明,敌在暗。
我们彼此都知道,根本没有结束,永远也过不去。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父亲的人。父亲不会瞒着叔父行事,更不会拿哥哥的性命开玩笑。
不是父亲,还有另一班势力要置他于死地。
鸳鸯早已站在昭阳宫外迎我。那日与她在叔赫侯府走散,我一直担心她的安危。
她见了我,眼中泪水泫然。
休息了一会,我想起一件事,忙差锦时将金疮药送去谢将军的住所。五十军棍,他必然伤得不轻。
我的逞强、自以为是,昱辰朔的一意孤行,连累他无辜受难。
早早命人准备了晚膳。他身上有伤不肯让别人知道,又不能不进后宫,只能来我这里。
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医馆的那五日一切平淡如风,我却隐隐觉得这短短的五日对我与昱辰朔的意义远比在渝州的那大半个月还要深刻。
果不其然,未过申时昱辰朔便来了,只带了常公公,宫人们便知他今夜要歇在这里,忙着打点上下。
我紧跟在他身后,被什么绊了一下,我脚下不稳,竟狠狠跌入他怀里。
他抬眸浅笑,手上却用了力,揽紧了我的腰:“天还没黑呢,这么急着对朕投怀送抱,也不怕别人笑话。”
宫人们均低着头,不敢说话。
“昱辰朔!”我气得喊出声来,明明是他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害我绊倒,还好意思说。
这世上怎么有他这么无赖的人。
鸳鸯站在一旁屏了息,定是被我直呼他的名讳吓到了。
怕什么,是他说喜欢我叫他的名字。
我挣开他的怀抱,逃了两步再次被他拉住,他一手将我的手腕扣在背后,收紧了我的腰,迫地我贴近了他。我不自觉地向后仰,越发觉得腰上勒得紧。他轻笑着凑近我,那笑容里分明尽是邪惑的挑逗,伸出另一只手来。
我屏息凝神,等着他手上的温度落在我脸颊。他的手已越过我的脸,抓住了我身后案席上巨大的毡毯,裹住了我。
腰上一松,他已妖娆笑着躺在身后的榻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他戏弄了!
又羞又气,站在那里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是他的声音沉沉传入,“朕与你家主子厮磨缠绵,你要一直在边上观看吗?”
他冷眼瞅着鸳鸯,鸳鸯被吓得头也不敢抬,匆匆退下。
他靠着软榻轻叹:“做起事来磨磨蹭蹭,要是向太后打小报告的时候也是这样才叫好奴才呢。”
我知道他是以为鸳鸯是太后的人,他不信鸳鸯。
一时生了气:“太后才能无双,您要是也有这个本事,别说底下的奴才,臣妾亦愿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他瞧着我,并未明白我突然的反复无常。
我气呼呼地走到门边:“恭送皇上。”
他可以不信她,不信我们,但他不能说她的坏话。
她是唯一一个会为我奋不顾身的人,是我唯一一个可以毫无顾忌信任的人。
他眼皮跳了一下,沉着脸,却未怒。而是伸手轻轻拉住我的,拉着我靠近了他,语气间竟有微微的示弱:“好了,当朕没说。你的丫头连朕都说不得。”
“不许你说她。”我堵了气,说道。
他忽然笑起来,温柔地揽住我。他叹息道:“你这张嘴,不知怎么长的,每次总能把朕气得够呛,可朕就是愿意和你呆在一块儿。”
心里莫名的欣喜,却故意气他:“皇上不怕被谏官们斥为沉迷女色,昏庸无德吗?”
他将脑袋枕在我颈项,闭目轻笑:“朕宠着后妃才叫无德,你是朕的皇后,朕宠着你,那才是琴瑟和鸣、国之所愿。”
瞧着他,他恬静温柔的面容,温暖动人的笑容。昱辰朔,有的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的心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