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闲下来之后,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完全黑下来之后,女人出去了。
不大会功夫她给我带来两条香烟,走的时候她一再嘱咐我实在困了可以睡会觉,但睡觉得机灵点,可不敢耽误生意。
晚上我虚掩上店铺门,在店里来回踱步,看着店里一套套的衣服我就觉得瘆得慌,坐立不安。
对寿衣铺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天黑下来之后待在屋里净剩下心惊肉跳了。
实在受不了就开门走出去,在门口抽上几支香烟。看看左邻右舍店铺还没有关门,心里还好受一点。
好在现在是夏天,街上的行人很多,有的坐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上扇着扇子为自己降温,也有哼着小曲慢慢散步的老年人。
时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天空开始刮起阵阵凉风,让人精神抖擞。
人就像死了一半又突然活过来一样精神。
风越刮越大,店门前一排排的槐树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不多时风里夹杂着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不一会道路上便积满了肮脏的污水,行人也都在刹那间不见了踪迹,就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不见了。
两边各店店铺也都相继关上了门,店主有的撑伞有的穿雨衣,很快他们也都消失在了雨雾当中。
一拉溜的店铺现在就剩下寿衣铺还没关门,我站在台阶上抽着烟,心里乱糟糟的。
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阵阵凉风,我头顶上只有一米来长的雨棚,说是雨棚,其实是上层往外突出了一米,雨小的时候还好点,雨大了就不行了,落下来的雨滴溅起的水花再加上刮风,都把我的裤子给淋湿了。
并且空气也有点凉意,我被逼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店铺。
在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老是感觉寿衣铺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等着我进去,像是一个满脸蜡黄的老人在屋里坐着等我一样,身穿屋里的寿衣静静的等待着我。
越是这样想我就越犹豫自己到底进去还是等会再说。
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走出来,假设自己一直在屋里,大不了将门锁上,不做生意了,老板怪罪下来正好就坡下驴回老家种地去,再也不出来遭这份罪了。
街上的路灯也已经熄灭了,整条街道黑乎乎的,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滔滔不绝和县医院大楼上几个窗户透出来微弱的亮光。
无奈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外边,只能硬着头皮进屋,在手刚刚碰到门的瞬间,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依然是屋里那个穿着寿衣的老人,仿佛他正坐在屋子的正中央斜着身子往外看,看我是否打算进来。
这一刻我的头皮发麻,感觉头发应该都快立起来了。
顺势又将手放了下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自己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时间越长越难熬,不单单只有屋里有个老人在等自己进去,就连身后好像也站着一个人在等着我进去。
越犹豫越不敢动,越不敢动就越害怕。
终于在道路尽头有一辆应该是乡下进城的农用拖拉机驶了过来,车灯不亮,但足以照亮前方为驾驶员指路前行。
伴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声响越来越近,我终于鼓足勇气一把推开了店门,店里本来就亮着灯,因此进去之后就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狗屁老头在屋里等着谁进去,但屋里墙上挂着的寿衣被风吹的摇摇摆摆,像是一具具吊死鬼挂在墙上一样。
我转身看向店门外边,拖拉机已经驶过门前,在一处十字路口拐弯走了,它走的很干脆,就像表叔一样绝情,没有跟我打任何招呼。
这一夜我就那么直愣愣的在屋里站了一整夜,二楼有床铺,但我没能鼓足勇气走上去。
第二天雨停了,太阳也缓缓升起,外边开始泛起亮光,我的双脚都站的麻木了。
双手撑着腿一步一摇的慢慢走到柜台里边坐了下来。
天彻底放亮之后,漂亮女老板依然第一个来到店铺,她给我带了烧饼油条和一碗豆汁。
像昨天谈话一样对我百般体贴,我一直想跟她说实话,想要离开店铺或回家或去别的地方。
但面对漂亮大方的女老板还有她带来的吃食,我又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吃完早点女老板很客气的跟我说话,她让我上楼睡一会,下边有她盯着就行了。
上到楼上之后我便一头扎进被窝,昏天暗地的睡了一整天,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又黑了,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楼,他很不客气的将我叫醒,说该我值夜班了。
我下楼之后,除了老板和他的相好之外,还有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
我以为有生意上门了,赶紧走到近前想看看老板是怎么给客户介绍寿衣的。
可没成想这年轻人竟然是老板另外一个店铺里的伙计,跟我一样是值夜班的。
看他的样子这是有什么事要跟老板商量,我点燃一支香烟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来二去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值夜班的伙计是看中老板的店铺了,老板说下个月打算将店铺出手,这小伙子是看中寿衣铺的利润了,想把店盘到自己手中,无奈自己没有实力买下店铺的生意,这是来跟老板讨价还价来了。
男人一个劲儿说不行,说要盘下店铺就得一次性付清转让费,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但女老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己明白这伙计跟自己已经三四年之久,于是她就说了个活话,真想盘下店铺的话,可以给他半年的时间付清尾款。
小伙计高兴的一个劲儿道谢,又是给男老板递烟点火,又是夸女老板豁达漂亮。
最后还专门给我递来一根香烟,还对我问了很多话。
晚上女老板和男人走后,盘店的伙计没有走,他留在店铺说要跟我交流交流,教我一些寿衣铺的规矩。
女老板欣然答应,说这样最好,能够帮我提高业务。
两人走后,盘店伙计说让我等等,之后一个人走出店铺。
不一会他再次回来,手里领着很多吃食还有一瓶酒。
此时,我接待客人所用的小桌便成了我们的酒桌。
菜肴白酒都摆好之后,我们各自点燃一支香烟。
这个伙计给我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的,因此我也愿意与他一起吃吃喝喝,毕竟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与他交个朋友是再好不过了。
对面伙计自我介绍一番,而后我也说了自己的情况。
我们俩年龄一样,都是马上二十岁的人了,他叫张大勇,是当地人,也就是山东人,这是在谈话中我才了解到我所在的地方是山东。
张大勇这人没什么文化,只读过小学,很早便步入社会,几乎什么零活都干过,上过船捞鱼,也干过木匠,垒过房屋,跑过人力车,卖过吃的,也流浪过街头。
在三年前遇到女老板,被女老板收留做了寿衣铺的值班人员。
我也跟他讲了自己的过去,当然我没有什么过多的经历,我跟他说我叫高子健,一直在上学,刚刚毕业就来到这里干这行当。
张大勇与我敬酒,我知道这是我步入社会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虽说自己没喝过酒,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干一杯。
干苦火辣的白酒一入口我就想吐出来,实在是 不是味儿,奈何我也不能丢面儿,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一股灼热烧心感从嘴里到嗓子眼再到肚子里,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张大勇看出我没喝过酒,于是便不再强求。
夜深了,街道上的行人也都散尽了。
大勇见与我聊得很是融洽,便开始推心置腹,说把那边的店盘过来之后想让我跟他干,至于报酬绝对不会亏待我,甚至可以与我合作,挣的钱两人可以五五开。
我也跟他交了实底,说自己顶多再撑两天也就撒丫子走人了,夜里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再待在这里。
大勇大笑不语,再后来我们把酒喝完了,菜也吃完了。
我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就晕晕乎乎的,大勇自己喝了多半瓶酒,他也醉了。
临走的时候他告诉我夜里没人看着你,实在害怕就把铺盖拿到外边,反正现在是夏天冻不着,就在外边睡就可以了,等到天蒙蒙亮时再回屋里。
我把大勇送走之后一个人上了楼,本想按照大勇的话将铺盖拿到外边,无奈自己不胜酒力,两腿感觉轻飘飘的,到二楼就栽倒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