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城楼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肉铺、庙宇,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商贩沿街叫卖,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都城的每个角落。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一座热闹的虹桥,人头攒动,桥上两侧摆著许多小摊,大桥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凭栏而站,看向河里的往来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虹桥一头驶来三驾马车,銮铃阵阵,为首的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窗牖被一帘淡粉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车中的乘客,而车内的贵客又能瞥见外面的景色。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敢惊扰车上的贵胄。
初安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透过薄纱望着街边的景象,她曾想象过会像她在历史书里的图册一样,但真的世界呈现在她的面前是,浓浓的烟火气息,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庞大和真实。
她竟然不禁害怕起来,她现在如同一个外乡人远游至此,可她却与旁的游客不同,他们累了倦了可以沿着来时路回家,可她一个连如何来此都不知道的人,回家路更难寻觅。
想到这点,悲从心起,她的眼角竟湿润起来,和她坐同一马车的今夏见到她突然哭了起来,不由得担心,“你怎么了初安。”
初安被问道,也不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心下一转,回答道,“只是觉得小皇孙甚是可怜,本应有那么多岁月可以享受人间极乐,却祸从天降。”
许是初安说话的语气太过悲切,今夏也被气氛感染,眼睛也红了起来,为皇孙惋惜。
二皇子成年后便别圣上在宫外赏赐了府邸,原本访客络绎不绝的府宅,如今却门可罗雀,素缟四处可见,气氛冷清悲凉,就连府内仆人也脸色冷峻,不苟言笑。
书房内,二皇子李博衍正皱眉读着外公沈相托人送来的信件,沈相觉得此次天机阁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帝星的身份公之于众,此时定有蹊跷,说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他叫李博衍再等等,或许能找到事情原委。
李博衍读完信,便起身走向一旁的取火炉,将信送至火中,看着他燃尽,太奇怪了,从兴儿落水开始,他就步步受限,他不明白楚芊芊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儿子,他不明白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圣启帝星,他也不明白天机阁这次的行事。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被人控制着,但什么人能有这等本事,且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门被敲响,“什么事。”
门外奴仆答道,“殿下,如妃娘娘来了。”
听到如妃来了,李博衍整理了自己的发式衣着,打开书房门,去府邸门口迎接如妃。
如妃穿着白底梢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里端庄华贵,与李博衍站在一块,都不会觉得两人是一对母子。
“我求你父皇下了恩典,特地让天机阁的小天师过来,为兴儿诵经礼忏。”
“也好。”李博衍听完面上也无太多表情。如妃见此也没说什么,兴儿离世,最是悲痛的就是他这个做人父的。
“你也回去休息去吧,府内的事情我叫浅汐也帮衬些。”
浅汐在李博衍面前俯身跪地,“请殿下宽心。”李博衍幼时也没少受浅汐的关照,多她的手段也是了解,便也放心将事情交予她做。
初安也是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二殿下,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果然遗传了如妃的美貌,这番高贵姿态得让多少贵女倾慕,不过听说二殿下府中,除了因为拼死诞下皇孙有功,后死后被抬了位份的雅夫人,就只有两名妾室而已。
初安望着李博衍的样貌出神,突的目光与一双眼睛相撞,他的眸光不带半点起伏,初安吓得连忙低头,而李博衍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又马上恢复了神情。
“母妃,我还有些事务处理,儿臣先行告退。”李博衍起身离开前堂,如妃也交待了浅汐几句,便被云晴扶着去为她准备的屋里歇息。
而初安与今夏则被浅汐带着去与府里的管事交接工作,“罗管家,府内还有什么事要办尽管与我们说,我们一同办了去,省的让各位主子费心劳神。”
府邸的罗管事也是满口答应,但心知这宫里来的嬷嬷不是能随意使唤的,便随口说了几个不重要的活交予她们,便说还有要事匆匆离开了。
浅汐也明白其中道理,也不戳穿,秉着为如妃分忧的想法,带着今夏初安二人将事情办的仔细妥帖,虽说活也不繁重,但做起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办完全部差事,天也黑了。
浅汐带着二人回到如妃那边复命,“娘娘,那边差事也都办妥了,您瞧着还有什么吩咐。”
如妃见跪倒在她面前的三人,思索一番,倒是有件事需要人办。
初安拿着如妃给的佛经朝祠堂不安的走去,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死人念佛经过,此刻的初安非常后悔刚刚一时冲动揽下了这活,本想着在如妃面前刷点好感度,但后知后觉,自己要一人守着一个牌位诵经,想想就有点瘆人。
初安刚走进祠堂,抬眼便见皇孙的牌位,她就感觉一阵凉风吹着她的后脖梗,顿时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初安连忙跪了下来,朝着牌位虔诚的拜了三下响头。
初安跪坐在蒲团上,从怀中掏出如妃给的佛经,打开第一页,一字一字认真的诵读这生涩难懂的佛经,虽然初安不是特别理解佛经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但读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也得到了一丝平静。
夜色朦胧,弦月如钩,寂静的府邸一角,传来女子虔诚的诵经声,虽然有时磕磕巴巴,但是却有让人平心静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