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完毕已是五日之后,这一日,太子的命令下达——进军。
军队穿越明国,抵达两军对峙所在,进驻明国军营。
此处位于义阳山脉中段,也是最好的一处区域,兽人据山而守,男女老幼,凡是提得动兵器的都被编入队伍,五万人口竟然拉出了四万战士。
这也是兽人最可怕之处,他们十岁体魄就可媲美,甚至超过九夏人,很多老人又在体魄衰退之时就死在了野兽爪下,导致他们的青壮比例远高于九夏,真正称得上举族皆兵。
以明、轸、弦三国组成的联军驻扎在以山脉之名而命名的义阳城里对峙,其中三国皆小国,各自以正、次兵混合出一军,明国是地主,不仅压上了所有的正军,而且还倾尽国力,征召了四万次军。
按照周礼的规定:天子六军、诸侯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队编制从下而上为五人成伍、设伍长一人;五伍二十五人成两,设两司马一人;百人成卒,设正副卒长;五卒五百人成旅、设正副旅帅;五旅两千五百人成师,设正副师帅;五师一万两千五百人成军,设正副将主。
这片战争之前双方投入的人数便达到了十二万人左右,减去期间战损的还有大约十万人,如今周军又增加了接近三万人,使得人数增加到十三万之巨。
置身于如此浩浩汤汤的战场,个人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湖泊当中,存在感微弱的可以不计。实际上呢,统帅们本就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他们像兵蚁一样没有思想、没有恐惧的服从指令,去用生命战斗。
士兵之间变得沉默,所有人有空就会擦拭铠甲,磨砺兵器,他们就连晚上睡觉,都会穿着铠甲,只有兵器被各级军官强令收缴。
次军集体静默,秦殇却另类的坚持让本师一日早晚两操,而且练的不是个人武艺,是一种粗浅的环阵。
具体有两种阵型:第一是以伍为基本单位,三名剑盾兵穿插掩护两名枪兵,同时各两、卒、旅也必须保持在一定距离;第二是整个师形成一个四方的大环阵,枪兵、剑盾一致对外。
让普通士兵奇怪的是,几日下来,士兵非但没有反对秦殇,反而相互之间多了讨论和谈笑声,精神状态明显好于其他士兵。
中高层军官保持了沉默,但他们很清楚秦殇才是正确的。只是次军是临时征讨,组织起来困难,训练他们往往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军官们一向消极训练,转而鼓励他们凭个人勇气作战。
日复一日的枯燥中,军中终于等来了联合行营的命令。
黄玄豹一向陪在太子身边,这次终于露面。
军帐内,两个次军以将主为首,师帅在后各列一排,
黄玄豹中年面孔,鼻直口方,两道浓眉似刀,一双虎目含威,姿容阳刚,气势凛然,俨然是顶级贵族子弟的风采。
黄玄豹招呼众人坐下,笑着说道:“我等都是亲军出身,世代相识,客气的那一套就免了。非亲军出身的就只有秦公子了。”
黄玄豹将目光投来,起手一礼道:“虽未见面,可公子大名,黄某却早已耳闻,公子一破夜袭,二破义寨,在我周军自出征以来,堪称第一功臣了。”
秦殇表现惶恐道:“微末之功,不敢当副帅夸奖。身在军营,副帅以职下职位或者名字相称即可。”
黄玄豹沉吟道:“那我就托大,人前以军职论,私下以兄弟相称。”
秦殇行礼道:“副帅随意。”
黄玄豹点点头,结束寒暄,进入正题道:“自太子接手战事,本不欲大兴杀伐,但多轮劝降下来,兽人依旧冥顽不灵,故而太子已与近日前与三国联合对兽人发出约战。兽人应战,将于三日之后会战。”
黄玄豹说完,腾的一下起身:“太子军令。”
两排军官整齐起身挺胸,神色肃然。
“命次一军、次二军从正军列阵正面破敌,三国联军左右两翼布列。”
咚咚咚…
呜呜呜…
三日之后,战场之上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浩浩汤汤的军队一批又一批开进来列阵,秦殇所在的次军以师为单位排列在射声和虎贲正军的后面。
看那当前的正军,虎贲军的将士各个膀大腰圆,鲜红的一品赤凤重甲在身,腰间挂的是一品剑,左手虎头大方盾林立,右手长枪如龙,俨然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再看其后数步的射声军,同样是大周的赤凤甲,他们的却轻便许多,腰间悬挂箭壶,背负长弓,其中每隔数步就有两人共同守护一只青铜匣子。他们一人背负匣子,一人拿着钥匙合力打开,里面赫然躺着战场凶器八牛弩。
这区区四千人,却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偌大战场太阳一样的存在,吸引着敌我双方的视线。
眺望敌方,他们体魄高大,一个个宛如巨木矗立在大地上,人身狮头更是添加了兽性的狂野气息。
但若是站在高处眺望,就可以看出他们的虚弱之处:那些站在较前的青壮大多身着皮甲,有铁质武器在手,刀、剑、斧、叉却不统一,在后面的老弱妇女,武器似乎只是一截木棍,除此之外,还有人手一个方形木盾。
相比而言,周军普通士兵都能披戴铁甲,三国也能配上皮甲和铁质武器。
在最前面,同样可以看到一只类似于九夏的正军一样的军队,人数大约五百人,人人身着明黄铠甲,手持一面阔剑铁盾。
明国对兽人的监察明显太失职了,当初大周好不容易才让他们交出所有甲胄兵器,沦为渔猎为生,现在却又让他们暗中积攒出了五百多套铠甲。
可以想象,体魄强横的兽人再加上一身甲胄防身,会变得多么可怕。
据说,当时夜袭正军的军队里面,就有一百这样的兽人军队,堪称挡者披靡,冲散了所有试图反抗的周兵。
列阵完毕,联军这边首先敲响战鼓。
闻鼓而进,联军就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大鸟,嘴中发出“嘿哈”声,踩着点声前进。
呜…
牛角号声厚重,狮人高举武器,发出“吼、吼、吼”的低吼为点声,前进当中竟然也达到浑然一体的境地。
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大概到了五百步距离,两军统帅几乎不约而同地下令停军。
太子站在战车之上,身边卫士发出旗号。
射声军师帅见了,扯着粗嗓怒吼:“风。”
“风、风、风。”
前排虎贲军蹲下,射声军高呼三声,弓弩抬高四十五度角,箭枝骤如暴雨,两翼同时也有飞箭倾泻而下。
但狮人却不是任暴雨蹂躏的麦子,他们无畏,他们漠然,牢牢用木盾护住自己,即便身边有人倒下了,却始终大树一样扎根在地面,一步也不曾挪移,一声也不曾惊叫。
“射。”
狮人马上还以颜色,箭枝落入周军阵形,严酷的军令下无人敢动,只能胆战心惊的躲在盾牌后面,祈祷箭枝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两支箭落在秦殇身上,但都被他的铠甲防御住了,可本师中却有不少人就此倒下了。没办法,次军配发的圆盾,优势是轻便易拿,但防御却差了很多。
狮人一轮箭落,射声军射出第二轮,这一次八牛弩也出手了。
狮人的甲兵躲在铁盾后面,八牛弩刹那间便可刺穿盾牌,洞穿甲胄,哗啦啦倒下了几十人。
“全军冲杀。”
狮人的主帅脸色大变,他可以漠视普通战士的死亡,却无法容忍甲兵被人猎杀,立刻放弃对射,甲兵一马当先的发出冲锋。
这一下,狮人率先放弃了队形的坚守,去冲击对手严防固守的阵形,便输了第一招了。
站在高高的战车上的太子这一刻面露喜色,拔剑怒指:“射。”
区区五百步的距离,射声军却将它变成了一道舞台,表演着名为死亡的艺术。
此时普通弓手不断搭箭、射箭,狮人在冲锋中露出太多破绽,就像是被镰刀扫过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甲兵为了躲避八牛弩专门的射杀,收缩在一起,组成一道“箭矢”,笔直射向虎贲军,试图以精锐冲杀周军。
眼看狮人甲兵脱离大军杀到近前,虎贲军中间一旅轰然雄起,以伍为基本单位结成圆形的阵形,每伍、卒又分别保持固定的距离。
这就是虎贲军的基础阵法之一“点桩阵”,秦殇之前的训练只是这种阵法的削弱版本。
两支队伍轰然相撞,狮人一波冲掉虎贲军边缘,赫然杀入阵形其中,却陡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处处受敌的境地。
这才是“点桩阵”的精髓所在,顾名思义,就是以每个伍为基点,向木桩一样牢牢钉在原地,这样敌人扑杀过来,越是深入阵法当中,就越是不得不不断分流,最后将敌人肢解成小股甚至是单兵的境地。
这样一来,虽然是差不多的人数,可是狮人无论怎样攻击,都会遭受来自四面八方周兵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