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个,猫在这里做啥子?”捕头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走过来就与尹继善打了个照面。
这捕头见尹继善衣着华丽光鲜,俨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身旁还跟随着两位娇俏秀气的美人和三个穿异族服装的人,便觉得尹继善八成是一玩世不恭的阔少爷,也不好十分喝问,只是故作严肃的问了几下。
尹继善还没来得及回话,这捕头就从他身后瞅见了一个背着竹背篓的青年人,那人的身影对于他来说十分熟悉,所以他顾不得这尹继善了急忙带着人追了过去。
“就是他,他就是那姓谢的秀才!”林子中的那人一听见这话也忙慌张地撒开腿跑了起来。
尹继善见那秀才吓成这个样子倒也愈发好奇起来,便急忙追上前来。
没一会儿,那秀才就被几个衙役给逮住了,捕快也不敢打这有功名的人,只是气呼呼地说道:“谢秀才,你敢跟县太爷抢女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给我带走!”
“且慢,你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呢!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跟上来的紫苏一手就拉开那押着秀才的衙役,冲着那捕快吼了起来。
“我管你是谁,滚开!别耽误了老子办案!”捕快心想这人充其量不过是一土财主家的少爷,即便是再有钱有势还不是都得听县太爷的,所以他也就没太在意,依旧骄横地回着话。
“他是总督大人,你还不跪下求饶!”紫苏这话一出,这捕快顿时就愣了,虽然像他这种末等小吏从未见过什么总督巡抚之类的大官,但至少他还知道这总督的官肯定比县太爷大,因为县太爷每一年都让他亲自押着几大箱财宝往省城总督府送去。
这捕快被紫苏这么一打断,心想自己八成是遇到什么大人物了,跪下求饶后,他就有些觉得不对劲了:“这人看上去比县太爷的儿子都年轻怎么会是总督呢,而且总督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县太爷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叫花儿的女孩子,却没想到这女子早已跟这姓谢的穷酸秀才订了亲。县太爷没法就只得让人带银子来跟他好说歹说要他退了这门亲事。
这姓谢的秀才与这花儿早已是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怎会愿意将自己的未婚妻退掉。这下县太爷就急了,干脆寻了个诽谤朝政的理由要把他逮捕治罪。
谢秀才有几个诗文好友早先得知了消息,便通知他跑出城去。谁知今天还是被这群衙役给发现了。
“这位捕头请起来吧,我这两江总督管不着你们四川地面的事情,这秀才要是犯了什么罪,你押走是应该的,只是刚才听你说,这秀才是因为跟你们县太爷抢女人才要被押回去的,这就不对劲了,跟县太爷争风吃醋也犯法吗?”
这捕头听他这么说,才明白这人敢情是路过的大官啊,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他的官再大只要管不着这里还不是白搭。于是,他也就少了些害怕与慌张,稍显客气地说:“岂止是跟我们县太爷争女人,这小子诽谤朝廷,公文都批下来了,我们拿他就是应该的,刚才不过是随便说了句混账话罢了。”
尹继善见他肆无忌惮地样子,心中虽有些不忿,但思及自己也没搞清情况便也冷静下来问着一旁两眼愤恨的谢秀才:“这位秀才,我且问你,你真的诽谤朝政了吗?”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谢秀才侧了侧头,不屑地瞪了捕头一眼道。
“哼哼唧唧地做啥子,给老子押走!”捕头怒斥了几句就命人给那秀才强行套上了枷锁往大路上押去。
紫苏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跑上去抢那秀才却被尹继善给使劲拉住了:“先别急着当侠女,我们跟着他们去县衙看看,看看这县太爷与这秀才之间到底谁对谁错?到时候再伸张正义也不迟”
这捕头也不管身后跟着的尹继善,大摇大摆的带着谢秀才往城里赶去。谁知刚要进城,就见前面走来一队士兵,士兵们围着三顶轿子,一顶玄色的轿子晃晃悠悠的走近来时,捕快才发现那是他家县太爷的轿子。
捕头忙叫停了轿子,唯唯诺诺地回道:“禀告大人,这姓谢的秀才,小的给您抓来了,您这下可以踏踏实实的纳妾了。”
这县太爷那个气呀,他此时真想大声训斥这不识相的捕头几句。后面一顶蓝色的轿子,这捕头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这要是让后面蓝色轿子里的知府大人知道自己在胡作非为,岂不是又要敲诈自己一笔?
“行啦,废什么话,你且过来”,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县太爷此时可不敢作威作福,除了露一张苦瓜脸也没发什么火,待捕头靠过来时,他才说道:“我们现在要去迎接新任两江总督,你让几个人把这秀才押回去,然后你就去前面打探打探这总督大人到哪里了。”
“总督,两江的?能够让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亲自来接的人想必定是一了不起的大人物”,捕头趔趄了几下,就忙悄声过来对县太爷指着说:“大人,前面那个书生说他自己就是两江总督,你且看看是不是。”
这县太爷这下就犯难了,平时只有给这些总督大人送钱的份,哪有见面的资格,他撩开车帘盯了老半天也无从得知,自思道:“虽说自己从知府大人口中得知这尹大人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前途无量,但自己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哪里交得上这些人物,而且前面的那人又是一身书生打扮,要认出来可就难了。”
“停轿!”这县太爷还是不敢大意,忙下了轿子想去请知府大人下轿来认认。
“快,快,快停轿!”知府大人一见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尹继善就忙招呼了几声,一下轿就低声怒斥着这县太爷:“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尹大人都到你的县城了,你居然都没发觉,他要是生了气,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升官发财了。”
“下官冤枉啊,下官这狗眼能认得几尊神仙啊”,这县太爷欲哭无泪的踱着脚说道。
“好啦,好啦”,知府大人也来不及训斥他,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正衣摆袖敬礼道:“下官乃嘉州府知府张盛,不知尹大人路过此地,迎接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尹继善对这个张盛倒真没什么印象,见他如此殷勤,也不好悖了他的好意,便很客气地回了礼:“尹某不过是路过此地,知府大人如此相迎已是大情,何必如此。”
张盛半鞠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大人的恩德,下官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当初要不是大人做主,下官祖传的《清明上河图》只怕就被夺去了,下官也不会从大牢里出来做官了。”
尹继善这才想起此事,敢情是自己任大理寺卿时所办的案子,他谦逊了一回才问道:“你那幅祖传的画现在何处,可否让我赏鉴赏鉴呢?”
“不瞒大人,下官已经把画送给京里的和亲王了,所以才升了知府”,张盛说后, 尹继善就明白过来,敢情这张盛拿自己当初死活不肯出售的传家之宝贿赂权贵去了。
“大人若是想赏画,下官府里还有几幅仇十洲的大作,就请大人移驾寒舍如何?”张盛很是殷勤地说道。
“别急,想必你就是那位与秀才抢女人的县太爷吧,你的人可真是尽职尽责呀,按理说本官也管不到这里,不过既然遇到了此事,本官还是想问问县太爷,这秀才到底犯了什么事?”尹继善见一旁佝偻着身子的县太爷,便故作和气地问了几句。
张盛此时一心想巴结好尹继善,为了能够在尹继善面前留下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印象,他也追问了起来:“杨县令,你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挟私报复的事,还跟秀才抢女人,有这么回事吗?”
杨县令此时哪敢承认此事,便胡诌道:“想必尹大人误会了,下官并不是跟谢秀才抢女人,而是谢秀才的的确确犯了事,知府大人您也是批准了的呀。”
“哦,杨县令,那这谢秀才到底犯了事,可否相告呢?”尹继善不温不火的问道。
“尹大人有所不知,这姓谢的秀才在寺庙的墙上写了一首诗,上面写的‘清晨一起满昏黑’,可不就是指我‘大清’和‘满人’是昏黑不堪之物嘛?”杨县令如实回道。
“呵呵,这般牵强附会的罪名都想得出来,人家不过是说早上起来到处昏黑一片罢了,哪里就说到朝廷了,杨县令,你也是孔孟子弟,怎么这就看不明白呢?”尹继善不以为然的说道。
张盛见尹继善满脸鄙夷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批准的事情定是惹尹继善不高兴了,他想了想就立即呵斥着杨县令:“杨县令,还不让人把那秀才放了,你这家伙别动不动给读书人扣什么大帽子。”
“大人不要介怀,这杨县令是探花出身,自恃才高,难免有些嫉贤妒能,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荒唐事”,张盛为杨县令辩解了几句。
“不对,我还是没搞清楚,杨县令,你的捕头说你在跟这秀才抢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尹某倒还十分好奇你们这段风流事?”尹继善背着手侧过身来,依旧和颜悦色地问着杨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