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阳送走神婆和黑愣吉之后便牵着夏妍走到一大树底下坐下,看着江边近处的那一轮明月出神。此时的她不知道派神婆和黑愣吉去临安城到底对不对,但她不惜放弃任何一个救尹继善的机会。
“鄂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担心我爷爷吗?”夏妍很乖巧地凑过来问道。
“你真懂事,姐姐岂止是担心你爷爷呀,如今姐姐担心的事就跟你的头发丝一样多, 你去睡觉吧,姐姐在这里再待会儿”,鄂阳抚弄着夏妍的长发温柔地说了几句。
“我不睡,我就在这里陪着姐姐吧”,夏妍抱着鄂阳的手臂听着草丛中的蟋蟀声。
“鄂阳,鄂阳”,鄂阳看见尹继善若隐若现地向自己走来,微笑着喊着自己的名字。
鄂阳忙高兴地一边喊着“尹大哥”一边跑了过来,待刚一走近时,尹继善就倒了下来,突然白净的脸也变得血肉模糊起来,鄂阳忙抱起他喊道:“尹大哥,你怎么了,是谁把你打得这么惨?”
“我,我快死了,鄂阳,你快来救我,快攻下临安城来救我!”尹继善还没说几句,就有一个苗家女子横冲了过来将一团白布放进了尹继善的嘴里。鄂阳还没反应过来,那苗家女子就飞走了,鄂阳只得腾出手来说道:“尹大哥,我把它给你拔出来。”
可鄂阳使了很大的力气,就是拔不出来,急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过了多久,尹继善的嘴里的布团居然不见了,鄂阳忙抱起他问道:“尹大哥,你没事吧?”
“我要去了,你要替我报仇!”尹继善一闭上眼睛就恢复了本样,变成了鄂阳第一次在丽红院门前见到他时的样子,那是一身墨白色的褂子和松绿色的袍子,渐渐地,尹继善却飘了起来,飘着飘着就越过了树梢,然后越过了鄂阳的头顶。当他飘向月亮时,鄂阳才反应过来大喊道:“尹大哥,尹大哥,你不要走!”
“鄂姐姐,你醒醒,你快醒醒!”夏妍见鄂阳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尹大哥”,便知道她肯定是做噩梦了,所以就不停地推着她,让她醒来。
鄂阳总算睁开了眼,而映入眼帘的景色正与她梦中的景色一样,也是一轮皓月,一面江水,一痕绿草,而与梦中不同的是,已经没有了那飘向月亮的尹继善。鄂阳惊恐地哭了起来:“尹大哥,尹大哥,你不要走!”
“鄂姐姐,你这是怎么啦,大人他被抓走了,不是他自己走的”,夏妍不解地看着她。
“哦,他还没走,也就还没死,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快走,快去救他”,鄂阳拿起树旁的宝剑站了起来带着夏妍往林子里走去。
夏妍见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忙跳起来拍了拍她的额头,念了几句咒语后才把鄂阳拉住说道:“好了,鄂姐姐,你刚才肯定是中邪了,我们还是回树下歇息去吧,明日再去救大人。”
经夏妍这么一重拍,鄂阳总算是回过神来,见参领等官兵都走了过来,她才不好意思得笑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此时的鄂阳再也睡不着了,假装睡着的她待不放心她的夏妍等人睡熟后,自己才睁开眼,悄悄起来往江岸边的小渚上走去。这小渚上除了一棵野生的大榕树和一被江水拍平的石头外并没有多少值得凭吊的物事。
鄂阳坐在石头上靠着大榕树想着尹继善,直到晨曦到来时,她都没有发出一声响。榕树梢上歇息的雀鸟清晨出去觅食时才发现自己的巢下坐在一个人,它很惊慌地招呼自己的爱人要小心树下的人,可无论它怎么叫,那树下的人就是没有采取任何侵犯性的行动。
“鄂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士兵们集合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参领走来问道。
参领见她没有反应只得连喊了几句。鄂阳忙反应过来:“你来啦,有什么事吗?”
“鄂小姐,您是不是病啦,末将问您什么时候出发?”参领关切地问道。
“哦,我没事,大家都吃了晚饭了吗,都集合好了吗?”鄂阳站起来扶住大榕树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额头。
“末将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除了您以外,都已经吃了也集合好了”,参领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鄂阳只得笑了笑,走到岸边来,看着这些士兵如此整齐的军姿,她不觉得眼晴一亮:“龙参领,你带的兵不错啊!”
“这不是我带的原因,他们其中有的是我的兵有的则是才被制台大人惩罚了的八旗兵,他们之所以如此整齐其实是因为他们很想救回制台大人”,龙参领如实相告道。
鄂阳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鄂小姐!”,一大胆的八旗兵站了出来回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鄂阳笑问道。
“回鄂小姐,我们以前有罪,只知道跟着大人们烧杀抢掠,自从制台大人抬来一百具尸体让我们看让我们埋葬她们时,我们才发现我们真的错了,我们比草原上的豺狼还坏,是制台大人唤醒了我们的良知,我们感激他!”这士兵声泪俱下地说道。
接着,一士兵也按耐不住了:“还有,那日制台大人处斩了十八个大人的举动让小的十分敬服,也让小的相信他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不止这些,就凭那日遇伏的时候,有哪个大人能像制台大人那样冲在最前面,还用力护着自己身边的人,我那日就是因为制台大人才保住一命的,要不是制台大人的话,我早就见阎王爷去了”,一游击说完救大声吆喝着救尹继善,然后这些士兵都跟着喊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鄂阳流出了激动的泪花:“谢谢大家能如此理解他,现在我要带你们去攻打临安城,你们愿意听我的号令吗?”
“愿意!”元江边顿时响出一阵浑厚之声。
“龙参领,谢谢你啊,这些士兵能够如此精诚团结还对尹大人如此敬服,只怕少不了你的功劳吧?”冷静下来的鄂阳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向龙参领轻声问道。
“能娶到鄂小姐的人肯定有其独有的魅力,末将只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好话罢了”,龙参领有些勉强地笑着说了几句。
“龙参领说笑了,以前你和我一起去剿匪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的与众不同,你放心,等救回了尹大人,我定在他和阿玛面前好好举荐你的”,鄂阳特意回避着他的眼神说道。
“只可惜末将是一汉军旗的,要不然也可以娶一个像鄂小姐这样美丽聪慧的满族姑娘”,龙参领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你何必这样说呢,还是你们尹大人说得对,汉人与满人都是一样的,而且在许多方面,汉人要比满人优秀许多,所以你又何必这样自己作践自己呢?”鄂阳不自觉地夸起了尹继善。
“制台大人真的这样说过吗?”龙参领好奇地追问了起来。
“嗯,而且更多的时候他对汉人比对满人还要好些,而且称赞汉人的次数总是多于满人”,鄂阳满心里虽然不理解尹继善为什么会厚此薄彼,但心中总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
龙参领最初说服众士兵齐力救回尹继善除了一丁点的责任感外最多的就是为了秉着要让鄂阳一辈子都开心的誓言的缘故,而如今听了鄂阳这话,心中反而对尹继善增添了一丝好感,回想起那日他怒斩十八员家世显赫的罪恶官员,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尹继善似乎在改变一种现状,一种满汉不平等的现状。
此时的他不仅仅是为了鄂阳而救尹继善了,渐渐的愈发觉得自己是在救一个能够将改变种种压迫的前无故人的名臣,一个自己一直想做也很期盼的绝世名臣。
“鄂小姐,我们得抓紧分析一下这些日子的战事了,还是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吧”,龙参领还是头一次这样主动打断鄂阳的话。
“你说的是,如今有三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的脑子里,第一个就是董总兵和佟副将的下落,他们是否还活着?第二个就是这些苗贼怎么这么多人,而且尽是女兵?第三个就是这么久了,我们怎么还没碰到一个贼寇,难不成这些人都躲到城里去了?”,鄂阳接连摆出了三个大难题。
“末将觉得,这些还得等攻下了临安城后,才能知晓答案”,龙参领不想说自己不知道,而是很委婉地回复了一句。
鄂阳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细细地想着这些日子所遇到的事情和盘算着该如何用这四千人拿下临安城。
临安城是鄂尔泰就任云贵广总督时新建的一座新城,规模不大却异常坚固,鄂阳和龙参领对这做城的城防都异常清楚。因而攻进这座城,她倒不担心,关键是她弄不清这里面的到底实际有多少苗贼,如果真是以前所说只是一群残敌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伏击自己六千多人的,因而她不得不小心些,并没有贸然前进。
“绕过这座小山就是临安城了,我们先在这里驻扎下来商议一下对策,明日再攻城!”鄂阳下了马向龙参领指着前方的一座小山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