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傲气而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八旗官兵见制台大人尹继善斩了镇国公班尚,才意识到这制台大人是要动真格的了。前排的十数个武官都跪了下来,磕着头求尹继善饶命。
尹继善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也不说话,正要举起手时却被鄂阳给拉了下来:“尹大哥,算了吧,震慑震慑就行了,毕竟他们的身份不一样啊。”
“你误解我了鄂阳,我并不全是为了树立威信,而是为了替这些苗族人讨回个公道,这些人若不加以严惩的话,只怕以后我们与苗家的仇恨越来越深了”,尹继善说完就举手做出了斩的姿势。顷刻间,刀锋急转之下,血色维护了正义。
下面的八旗官兵见此也不敢再说什么,暗自哆嗦了起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这制台大人是要埋了自己还是烧了自己。他们想反抗,可周围都是举枪立刀的绿营兵,也就只能盼着制台大人网开一面了。
尽管攻下了元江流域的重镇- 翾要,但尹继善并不高兴,这么多平民被屠杀,元江和临安的两处残敌肯定是要负隅顽抗的,到时候自己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
第二天的清晨下起了雨,水雾笼罩了整个林间小路,行走在林间小路上的尹继善等人觉得很宁静,而且宁静得有些可怕。众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着能尽快冲出这片丛林。
很快,这近一万的人马走出了丛林,走进了一片峡谷,峡谷一边是河一边是大路,两旁是笔直的崖壁。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尹继善看了看后面的官兵和潺潺的流水才转过头来说道:“鄂阳,想不到这里还有如此美丽的峡谷,让人都忘却了世外的烦扰。”
“尹大哥,先别走,这种地方最容易遭到伏击了,还是小心为妙”,鄂阳把他拉住说道。
“不会吧,这些苗人应该没这水平和能力吧,要想伏击我们这近万人,只怕他们兵力不够啊”,尹继善反问道。
“要不末将带一些人前去试试?”董芳过来说道。
“好吧,董总兵小心一点”,鄂阳抢先说了后,董芳就领了一支人马冲了过去。
“尹大哥,都半个时辰了,董总兵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真的有事?”鄂阳走前几步用心听了听却听不到半点刀枪的碰撞之声。
“制台大人,我们在后面发现了一群苗贼,正向我们林子里跑去,佟副将请求追上这股苗贼”,一游击前来禀道。
这还没到临安,怎么就冒出苗兵了,尹继善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追击十里,然后必须立即返回!”
鄂阳本想反对,但见尹继善的命令中似乎已经考虑了某些因素,因而就没有说话,下了马到水边去看了看水里的倒影。碧绿的水中映衬出的景色除了蓝天白云以外还增添了一些人头,鄂阳忙转过身正想大喊,但一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好一些便装着没事人一样走过来悄悄说道:“尹大哥,上面有苗人,我们不要乱动,免得引起他们的警觉。”
尹继善正要问她为什么时,就看见了两边崖壁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苗兵,而且几乎全是女的,尹继善忙转移了话题问道:“鄂阳,你估计一下,有多少人?”
“难不成她们猜到我发现她们了吗,真是一群狡诈的家伙,尹大哥,我粗略看了一下,人数估计比我们现有的人马少不了多少,而她们居高临下,我们只有挨宰的份了”,鄂阳说完就立即大声喊道:“全体将士听令,迅速跑进林子里,要快!”
鄂阳一喊,顿时所有的人都急忙调转了马头,向林子狂奔而去。而正是在这一刻,箭雨和石头雨就下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倒下了一大批官兵。
不过情况更糟糕的是,那林子里也埋伏了一大群苗兵,有的士兵一冲进去还没注意就被砍成了两段。在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倒下之后,后面的士兵才意识到了危险忙停了下来挥舞刀枪挡住飞石和箭雨。
眼看这些士兵被打成筛子或被砸成肉饼,情急之下,尹继善看了看只有那片林子才能抵挡这些石头和箭,因而他只得大声命道:“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林子里!”
而鄂阳则显得要镇静一些,躲在尹继善身后的她看了看这些林子边缘的苗兵,才发现这些苗兵并不是很正规,除了不要命以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组队阻击。鄂阳见此忙大声命道:“所有人迅速后退五米,列队交替攻击,弓箭手压阵!八旗兵向两翼展开!”
经鄂阳这么一命令,这些士兵立即就左右运动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苗兵组成的人墙就被最前面的尹继善等人冲开了一个缺口。一下子,飞石和箭雨就失去了功效。
然而就在形势有些好转之时,主帅尹继善却被几个苗兵给俘虏了,被冲开的鄂阳见此忙焦急地大喊:“快救制台大人!”
可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等这些士兵一反应过来,尹继善早就没了踪影。鄂阳急的不行,也失去了理智:“所有人跟我追击残敌去,救回制台大人!”
冲出了约有十里,鄂阳丝毫没有发现那些苗兵的踪迹,在这种千沟万壑间,她也没了主意只得停了下来向一参领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回鄂小姐的话,除了董总兵和佟副将带走的三千人以外,这里只剩四千人了”,这参领当佐领的时候,就曾跟鄂尔泰和鄂阳打过仗,因而对她也倍加信服。
“一下子损失了两千多人,还丢了总督,可真够窝囊的,传令下去,就地休息!”鄂阳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尹大哥是不是被抓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临安城。
到了下午时分,鄂阳才带着官兵们继续沿着元江往临安城方向寻去。到了一岔路口时,有些口渴的鄂阳才停下了马向一参领命道:“让大家歇息一会吧,也不知道制台大人被捉到哪里去了。”
“鄂小姐!鄂小姐!”一条小路的右边树林子里传出了一声声熟悉的声音。
鄂阳侧过身子才发现是黑愣吉和神婆还有夏妍走了来,她忙走过去握住神婆的手说道:“真是抱歉,因当时为了救尹大哥,竟把你们给忘了,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我们早在林子里就被这里的苗人给抓走了,但她们见我是同族人,就把我们给放了,而尹大人,无论我们怎么解释,她们就是不放”,黑愣吉刚一说完,激动不已的鄂阳忙聚精会神地问道:“你是说你们知道尹大哥在哪里!你们快告诉我尹大哥被抓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危险?”
“鄂小姐,你别急,我们也只是在路途中碰见了大人,那时他被封住了嘴还被绑上了好几层麻绳,因此我们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黑愣吉轻声解释道。
鄂阳听他这样说,激动地心又凉了下来,一边走着一边沮丧地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够聪明,只能眼看着他被抓走了。”
神婆见她如此心伤忙安慰道:“妹妹不要自责,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要不是他,整个翾要城的百姓恐怕都活不了了,要不是你临危不惧的话,恐怕今天就不会有人逃出了那峡谷了。”
“是啊,鄂阳姐姐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一起去救大人吧”,鄂阳听了夏妍的话也忍不住地笑了笑:“谢谢你们,我们这就去救尹大哥。”
没走几个时辰,天就黑了下来,鄂阳等人只得在江边暂时停了下来。神婆见鄂阳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只得随手拿了条才烤好的鱼来递给她面前说道:“饿了吧,把这条小鱼吃了吧。”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鄂阳微笑了一下后依旧保持了沉默,顺手把一颗石头丢进水中,激起了一环一环的涟漪,俄而一片陨落的黄叶随着涟漪飘到了鄂阳的面前,看着这一片黄叶,鄂阳似乎有些触景生情起来,口里不住地念道:“一联佳句题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黄叶是良媒。”
“妹妹,你念得是什么诗呀,是大人写的吗?”神婆很有耐心地问道。
“不是他写的,可胜似他写的,我终于明白我和尹大哥遇见的为什么是黄叶而不是红叶了,原来这早就注定我们会像黄叶一样短暂”,鄂阳又不自觉地敏感了起来。
“好妹妹,你别乱想,大人他只是被抓了,不一定会死的,说不定他会像说服土司一样说服这里的苗人呢,到时候不但没过反而有功”,神婆一个劲地安慰道。
鄂阳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不会的,在翾要城,我们杀了这么多苗人,已经彻底地激怒了他们,哪里就能说服他们的,只怕凌迟都是有的,到时候我尹大哥连一个全尸都保不了,你说我怎么面对这个事实,怎么面对江宁城里的姐姐们和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
“不要想多了,大人他自有办法的”,神婆见她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得也埋下头,对手中的鱼全没了胃口。
“要不这样,我和黑愣吉叔叔先去临安城打探一下,到时候我们能救则救,若是不能救也能把大人的下落告诉你,你说好吗?”神婆突然侧过头来兴奋地问道。
“真的吗,那妹妹就谢谢姐姐了”,鄂阳忍不住要跪了下来,神婆忙扶住她:“别这样,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夫,我救他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临安怎么走?”
“我这就给你们派个向导,到时候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在城外接应你们的”,鄂阳激动地扶住神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