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到住处,不过五分钟的车程,陈歌很快就回到小区,进门的时候,一眼瞅到了岗亭的保安,就停了一下。
“陈叔早啊。”
没错,保安大叔也姓陈,有次拿快递偶然认识的。
在这个住了近几百人的小区,陈歌认识的人屈指可数。现代都市的居住状态都是这样,比邻而居很多年,然而都是陌生人,天天遇见,然而难成点头之交。
所以陈歌对认得的人都很珍惜,见面一定会打招呼。
陈叔倒是很热情的,第一次互通姓名后就很惊喜,称陈歌为本家,后来就每次出入遇见都能聊几句。
今天……
陈叔坐在岗亭里,缓缓抬了抬头,隔着玻璃看了陈歌一眼。
他的脸上没有平常那热络的笑容,只是木木的,有些僵硬。他眼睛里,也布着血丝,似乎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陈歌下面的话就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陈叔我先上去了哈,回见。”
陈歌匆匆地松开离合,离开了门口岗亭,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地下车库。
在昏暗的地下车库,回想着刚才的事,他心里生出些不太舒服的联想。
今天的人,都是怎么了?
这件事也没在陈歌心里挂多久。一到家,他就忙着收拾东西了,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摊开的摊开,把储物柜都装满了之后,他满意地拍了拍手,开始打扫卫生,给盆栽浇水。
把零碎的家务干完之后,已经近中午了。
不过中间有个插曲。
因为开了窗户透气,尽管在十八楼,楼下的声音却还是能隐约听到。所以在听到楼下有尖叫和吵闹声的时候,陈歌第一时间趴到了窗口往下看,却看到几个保安将一个人按在了地上。
“咬人,他咬人,疯了吗,怎么能咬人呢?!”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动什么手,……你这还不是动手,直接动嘴了。”
“有什么矛盾……”
……
“我不认识他!我都不认识他!他上来就
这样,我他妈吓一跳好吗?”
“咦,他好像是八栋的住户,有点像……不确定,太邋遢了,脸糊得。”
“哎哎哎,你按住,按住了!”
“你别动!别动!等警察来,别动啊,我跟你讲!你这属于人身伤害了已经。”
“哎我天,差点咬掉一块肉了,你先包扎一下,那边,那边就是社区诊所。”
陈歌入神地看着,然后又掏出手机,把焦距拉到最大看了看。
被按在地上的那个人依然在奋力地挣扎,只偶尔能看到血污染着灰尘的半张脸,和龇出的牙。
“这,狂犬病吗?”陈歌有点疑惑,也有点惊悚。
之前有次在小区外,看到有一个狂犬病人一边狂奔一边嘴里汪汪直叫,陈歌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但是,这人不是小区外的吗?好像在说八栋?靠了,我这不就是八栋吗。
陈歌思考着,无意中一转脸,才发现隔壁邻居正好也伸着头在围观,并且也正好扭过头来看他,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都有点尴尬地缩了回去。
陈歌干咳了几声,拉上了窗户。
简单地弄了午饭吃了,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四十。
感觉到有一点点疲倦,现在去健身房怕是撸不动铁,而且时间也早,那就睡个午觉好了。
陈歌冲了下凉,定了两点的闹钟,就上床睡觉了。
睡梦中,陈歌朦朦胧胧地感觉楼里面有点吵,就像很多人突然约好了在楼道里跑步一样,轰隆轰隆的。说不清楚,也可能是做梦吧。
直到闹钟响,陈歌才完全醒来,感觉脑袋有点晕沉沉的。
没睡惯午觉,白天睡觉醒来后总觉得会浑身无力,大脑昏沉,要好一会儿才缓得过来。
陈歌缓缓坐起来,深呼吸几次,还是觉得昏沉,于是让智能音箱放了一首比较动感的歌,听了几分钟之后,脑袋才开始真正清晰起来。
随后,陈歌起床开始换衣服。运动衣运动裤运动鞋。
换好之后,关了音箱准备出门。
音乐停了之后,陈歌才发现整栋楼依然很吵,像是在集体搬家一样,有脚步声,有关门开门声,下楼梯奔跑的声音,家具移动的声音。
今天是怎么了?陈歌系好鞋带,开门出去,带上门后,疑惑地走向电梯。
楼梯间依然有通通通通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
奇了怪了,十八楼还有人走楼梯,今天这么多低碳出行的人吗?陈歌摇着头,按了电梯,突然感觉闻到了一种很腥很腥的味道。
陈歌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种腥味的认知,不是鱼腥,不是羊膻,但就是很腥很腥,熏得人直皱眉头。
陈歌有点不安地四处看,这才发现楼道的地面上,到处零散地涂抹着一些深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油漆。
什么鬼。陈歌退了两步,往楼道两头张望了一下,猛然发现,楼道动快尽头处,似乎躺着,一个……,人???
陈歌没来的及细看,因为电梯上来了。在叮的一声响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就像有一股电流突然从脚后跟突然蹿上脊椎直奔脑海。
陈歌短短地僵硬了一瞬,突然闪电一般掉头,往自己的住处飞奔。
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他前一秒看到了躺着的那个物体,让他产生了警惕,或许是因为他原本是灾难片悬疑片的爱好者,对一些离奇的现象会有着丰富的联想和超出常人的防备?
总之,他并没有看清电梯里的景象,只是在电梯只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发觉电梯里的颜色很异常,不是平常的亮白,而是,……昏红,像是被涂抹过,被液体飞溅过。还有,几个站立着,低垂着头的人……
就那么一眼,今天所有见过的异常景象突然就在他脑海中连成一线,如闪电的鞭子抽了他一下,让他的身体不经思考地迅速逃离。
在飞奔的几秒钟里,他把手伸进了兜里,抓住了门钥匙,在毫无减速地撞到门口之后,钥匙仅仅抖了两下,就准确地插进了锁孔。
还好,出门没反锁。只是简单地一扭,门就开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听得到电梯门开的声音,听得到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
门哐地关上了,几乎在一秒钟之后,陈歌就听到硬物撞在门上的声音,利器划过防盗门的声音,以及短促而怪异的几声尖叫和呜咽。
陈歌迅速扭了反锁,然后蹲在了门下,捏紧拳头,贴着墙壁。
他没有失声大叫,像是被紧张窒住了呼吸,掐住了喉咙。好一秒钟之后,才感觉胸闷气喘,这才发现,这十多秒内,他一直忘了呼吸。
于是他才大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感觉到心脏如丢进水缸的鱼,扑通扑通地疯狂跳跃。
门口的嘈杂在激烈的几秒钟之后就突然消
失,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陷入了静默。
陈歌依然没敢出声。又等待了半分钟后,他缓缓地站起,屏住呼吸,缓缓地凑向了门上的猫眼。
无法形容陈歌在看向猫眼时心里所怀的恐惧,就像明知道被窝里有蛇,但又不得不掀开看一眼。
然而外面空无一物,空荡荡的,就像刚才所有的声音都是幻觉。
陈歌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大喘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吐气的瞬间,猫眼一暗,一只灰白的眼珠正好贴在了他的眼前!
陈歌猛地回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才把冲到嗓子眼的一声吼叫掐了回去,他贴着墙猛地蹲了下去,死死地压住了自己紧跟而来的咳嗽,然后他默无声息地贴着地面连爬带跑,一头扎到了床边,用被子死死捂住了头,这才敢低低地,压抑地咳嗽了一阵,缓解了喉部的不适。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陈歌的心底如风暴般在咆哮,在恐惧,但是,他依然默无声息。直觉告诉他,这关头,他是不应该发出任何声音的。
在窗边无声地喘息了片刻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地挪回了门边。不确认事情的真相,他是无法放心的。
即便真相是可怕的,那种可怕,也总好过对未知的恐惧。
陈歌向来是这样谨慎而清醒。
猫眼外的眼珠又消失了,像是它从未出现过。
门外,又是空荡荡的。
陈歌站直了身体,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
他谨慎地没有开门,而是掉转身来,开始
注视周遭的一切。
在把房间的事物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最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看到陈歌此时的举动,一定会觉得很怪异,但其实,陈歌只是在确认自己的意识是绝对清醒的。
没有幻觉,没有梦中梦,一切事物都清晰,自己能注意到任何梦境都注意不到的细节。
所以,这必定是真实的。
陈歌呆在了原地。然后,他感觉到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
陈歌心里动了动,连忙查看所有跳出来的信息,新闻网页,同事群,短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