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暮色笼在了整个震旦大学的天空之上白日里一片熙熙攘攘的校园中,此刻却是一片寂寂的沉静。
上弦月当空, 只余几点星子散着那微弱的光芒。教书楼与小路,皆被这沉寂的暮色所笼罩着除了几声倦鸟的啼鸣之声,便也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之声。
校园内的小径上,便是连半个人影都寻觅到。
此刻,已经过了晚间的十点钟,学生们与教员们早已下学下班归去,夜晚的校园,总是这般寂静。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唯有第一教学楼的最高楼层上,有一扇窗子闪烁着昏黄的灯火。
透过窗子,只见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还在那办公桌前认真的工作着。在这宁静的夜里,整座楼上,也唯剩他一人。
他身着一件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两鬓之间染了几许微微的花白。他仔细的策划着桌子上的文案,脸上皆是严肃缜密之状
他便是这震旦大学的校长,也是柳依依的父亲,柳德盛。
新生开学之际,校长的工作自然繁忙,因此这一日,主任与教员们的工作已结束,他却仍在此不停歇的工作着。
对于策划文案此等要紧之事,自然不能马虎,不能推迟,哪怕是要加班到深夜,他也必须完成。
他对待工作这般严谨,柳依依便也正是随了柳德盛这做事认真严谨的性子。
终于,完成了策划文案,可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忙碌了半晌,他方才觉着身上一阵说不出的疲惫。
他放下书笔,抬起头,看着眼前那空荡的办公室,竟不觉双眼一片朦胧,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刚刚站起身,竟连头脑也是一片眩晕。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竟不觉失了重,险些跌倒了过去。
幸而扶住了桌子,才没有至使跌倒。
他自知,定是自己劳碌过度而体力不支。不过这是寻常之事,早已不足为奇,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加班后会精神不济也是平常事,没什么可担忧的。
缓了片刻,他的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抬头一看钟表,这才发觉竟然已经过了十点。
想必此刻女儿一定在家中着急的等待着自己于是他便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书本,熄了办公室的灯,一个人从教楼上走了下去。
夜色沉沉,校园的小路上,只有那幽暗的路灯散着微弱的光芒,方能照见前方的路。
不远处,只见两个少年的身影在教书楼下徘徊着。
“平年,今天先生讲的语法你听懂了吗?”此刻杜安年与杜平年兄弟二人刚刚从自习室中走了下来,杜安年手中提着书袋子,一边走着,一边向杜平年问道。
杜平年撅着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茫然的样子,“懂了,但也不是太懂,第一天就学着这样难学的英文,有好多东西我都记不住啊。
“那可不行。”杜安年却是满面的严肃,“我们可是准备要上俄国去留学的,现在学的俄国要是模棱两可,将来还怎么和俄国老师交流?”
“以后每日所学的知识,必须牢牢的记住了记不住就再记,直到记住为止。今日事今日毕必须掌握得熟练精准,将来才能有留学俄国的资格!”
“知道了,哥,我会好好学的。"杜平年吐了吐舌头,并道。
“啊!”学习到深夜,他不觉有些困倦,在那月光的照耀下,深深打了一个哈欠,并望着那早已无人的学校街道,恹恹而道:”哥,你瞧啊,这都已经深夜了,咱们在自习室学习了这么久,现在估计整个学校就剩咱们两个人了。”
杜安年却不以为奇,仍是严肃而道:“那又如何,学好自己该学的知识,又何必要去管别人现在若不努力,将来怎么实现咱们的报国之志?”
在那灯火的闪烁下,少年那清澈眉峰间却是显得尤为坚定,似是凝结了此生的壮志与毕生最坚定的信仰。
杜平年亦被兄长的这份气魄所感染,连连点头而道:“我明白的,哥,我一定会听你的,和你一起好好学英文,将来治国平天下,不负父亲当年的教诲!”
听杜平年所言,杜安年那棱角分明的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这才对,记得你说到的,一定要做到。”
“嗯。”杜平年点头,坚定而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两个少年人迎着那长长的月光,走在那寂寂的小径上。那坚定的眸光与月光凝结在了一起,凝成的,是永是不可更改的青云之志。
此刻,柳德盛刚好出了震旦大学的校门,他走在上海的街道上,准备叫一辆黄包车回往家中。
然刚刚转过身面相大街,头脑间的那一阵眩晕竟愈发的厉害,眼前的景物早已朦胧成了一片甚至连身子也都酸软了起来。
他难受得紧,不得不停了步伐,扶住了身旁的那一棵松树,微微做了一下停歇。
可那头晕却愈发的猛烈,这一停,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头脑一沉,整个人都栽倒在了那路旁。
而在此时,杜安年与杜平年兄弟也刚刚出了校园,正好经过此处,听得了不远处的声音,皆不觉一惊。
“哥,什么声音?”杜平年惊道。
街道上的灯火太过于幽暗,前方的一切二人都看不清晰,只是依稀见得了前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烁了一下。
杜安年谨慎了起来,对杜平年道:“别慌,前面好像有人晕倒了,我们过去看看。”
“好。”杜平年听了杜安年的话,随他一同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前。
借着那月光,只瞧见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晕倒在了那松树下,二人不由得大惊。
“哥,真的有人晕倒了!”杜平年大惊而道。
杜安年与杜平年皆是震旦大学的新生,不识得校长的面容。不过但见他的穿着,大抵是学校中的教员之类的人物,想必和兄弟二人一样,此刻刚从学校内走出。
杜安年还算镇定,他轻轻上前,摇了摇柳德盛的身子,呼唤道:“先生,先生,您醒一醒,醒一醒啊!”
此时的柳德盛的头脑已经一片眩晕,只剩下一丝残存的意识,他只依稀感知到了身旁有两个人影。
他极力的抬起手,似乎是在求救着,然最最终没能支撑得住,垂下了手,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见他就这样昏厥,杜安年的心不禁一紧,连连呼唤道:“先生,先生!”
然柳德盛却已然失去了意识,亦不再会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