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舔!!舔!!!”
“快舔!舔出来!”
苏愿紧紧握住酒杯,握到指节发白,张大嘴唇,舌头尽力贴住酒杯上尖锐的碎玻璃茬,向里顶住鸡蛋,向上推。一片哄闹中,她舌头发麻,意识半眩晕半空白,唇角被划破,舌底渗出一丝血腥味……
万老板脸上冒出兴奋的油光,猥琐地站到苏愿面前,一把揪住苏愿的头发,在一片恶意起哄声中,强迫她凑向他的下体。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就仿佛苏愿在为他进行……某项服务。
顾浚匆匆赶过来,恰好就停在那个角度。看到苏愿这副模样,顾浚只感到一蓬火焰猛然从五脏六腑里燃起,轰轰轰地沿着每一根经络和血脉,烧进他的头脑,炸出一片片的火光。
像一只敏捷而危险的黑豹,顾浚穿过一树又一树樱花,瞬间来到苏愿身边,狠狠瞪住万老板,铁钳一般钳住他的手腕。万老板哎哟一声,吃痛放开苏愿。
苏愿本能地侧了侧脸,看到顾浚,本已麻木的神经腾地溅起一片火星,烧出燎原之势的灼痛和恨意!她不在乎被陌生人轻贱侮辱,不在乎被路人指点嚼舌,却无法忍受被顾浚看到她最低贱的一幕!
她的舌头依然顶着鸡蛋,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用眼刀朝顾浚穿刺!她横下心来,用力把舌头下压、再下压,细碎而尖利的玻璃碴瞬间在柔软的舌头划出一道道伤口,涌出更浓重的血腥味……
苏愿终于把鸡蛋舔了出来,微微喘息着,舌头几乎僵直,半晌缩不回去。
这时万老板方才醒悟过来,揪住顾浚,几个哥们也气势汹汹朝顾浚围了上来:“卧槽!哪来的傻哔?!不想活可以去跳江啊!”
顾浚冷冷扫视一眼,竟然让他们从头到脚生出一股寒意。顾浚一言不发,五指合拢用力一捏,鸡蛋在他手心里爆裂——而他们甚至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把鸡蛋接过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苏愿的舌头总算重新回到了口腔。
苏愿腾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注视着顾浚,只是还说不了话。顾浚垂了垂眸子,仔细擦干净沾满蛋液的手心,把外套给苏愿披上,坚定地拉起苏愿离开。
没走几步,苏愿拼命挣扎着想甩开他,不顾一切地往回冲;顾浚心里一片冰凉,一点点放手。倒是万老板几个,一看苏愿回来,立即呈扇形散开,仿佛她是瘟疫病毒。万老板揉了揉发青的手腕,一脸悻然不甘。
苏愿冲回去,飞快地把台面上的钞票统统塞进包包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谢万老板打赏。”万老板的脸色很难看,苏愿维持勉强的笑容鞠躬离开,一转身,就沉下了脸,又气又恨地盯着顾浚,比万老板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凝固。唯一流动的,是苏愿呼出的淡淡酒气,和隐隐若若的一点冷香。
出租车司机窒息到快要抑郁,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确认后座上的确坐着两个人,而不是两只鬼。要是没有一条又一条的滴滴叫车信息为他带来满满正能量和人间爱温暖,司机估计扛不到终点。
两人刚下来,出租车立马狂飙而去,师傅心里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重生感!
这种凝固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客厅,苏愿径直往卧室走,顾浚拦住她,低哑又性感的声音像琴弦震动着空气。
“别再去了。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苏愿活动了一下痛楚肿胀的舌头,朝顾浚冷冷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顾浚怔了怔:“顾浚。”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啊!我还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呢!”苏愿胸腔里捂了一路的那座活火山爆发了。“你姓顾我姓苏,咱俩非亲非故,非奸非基,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你凭什么啊?!!”
苏愿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歇斯底里。
“苏小姐!我的确没有资格对你的人生指手划脚,但你难道就不想一想小小吗——如果,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看到——”
顾浚不安地停了下来,苏愿愤怒到极点地瞪着顾浚,胸膛起伏如山丘。
“小小!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小小!小小是我生是我养,跟你有什么相干?!你有什么资格替她代言?!我贵也是她妈,贱也是她娘,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互不嫌弃,关你什么事?!你嫌弃是吧?你嫌弃就给我滚出去!”
苏愿用力推顾浚,顾浚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朝门口走去。
“慢着!”
顾浚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愿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气呼呼地数出7600,追上顾浚。
“你的工资!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顾浚看着那叠钱,怔了怔,冷峻压抑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
他低声地:“我不要。”
“不行,不要也得要!”苏愿的口气依然含糊而强硬,却又因舌头的疼痛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撒完一顿气,一股空虚悲凉涌上心头,疼痛,疲惫,夹杂着一点一点的内疚。像萤火在夏夜的草丛间飞舞,淡淡的看不清楚,可慢慢地、一只一只地、越聚越多,便成了夜晚的主色调,如漫天星星般充满整个夜空。
“拿着吧……”苏愿轻轻地叹了口气,吹了吹肿胀的舌头,“好歹你也跟了我一天护了我一天,既然是我炒了你,按规矩就得给你一个月工钱。”
顾浚摇了摇头。“就算你不炒我,我也不要你的工钱。”
“为什么?!”苏愿余烬未熄的怒火腾的一下又烧了起来,“嫌我的钱脏?!还是嫌我的舌头脏?!”
顾浚没有说话,嘴角却难以察觉地微微上翘。苏愿怔了怔,猛然醒悟自己的话仿佛有歧义,脸瞬间涨红,气势不由弱了下去。片刻后,苏愿不甘心地仰起头,保持着气鼓鼓的姿态,那孩子气的方式却让顾浚想到了小小,朝前走了两步,苏愿被强大的气场所覆盖,连连后退。
“你——你干吗?!”
“我想留下来。”顾浚声音很低,却很坚定。“我不要你的工钱。房租饭钱抵了。保护妇女儿童,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
苏愿心脏像空中的飞碟一下被击中,碎了一地。
顾浚看她呆呆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我一个大男人,总能养活自己。”
苏愿低下眸子,看着手里的纸币,默默收了回去。
她心里有些灰,忍着唇舌之痛低声自嘲:“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是一个特别作特别不可理喻的女人?”
顾浚没有说话。
苏愿略带悲哀地抬起头,正好碰到他纯粹中带着几分柔和的平静目光。苏愿心里一触,脱口而出:“把钱包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