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小快输完血,顾浚才回到病房。还没坐下,手机又震了起来,顾浚看着陌生的号码有些发怔,年轻护士已经追到门口朝他扬了扬手机妩媚一笑:“顾帅哥,那是我的手机号,记得加微信喔!”
顾浚匆匆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地看了苏愿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苏愿心下怃然,以顾浚的爆表颜值,显然是个招惹桃花的主儿,刚才手机里还有哭着求他回头的娘俩,这会儿又扑上个年轻貌美的护士(好吧,貌美有点勉强,忽视满脸痘的话,也算年轻娇嫩吧)……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轻松走上另一种人生,又何必来做收入微薄地位低下的保安或者保镖?自己这样拖着个生病的孩子,无财无貌,无色无嗅,就算开出两倍的工资,他又怎么愿意来趟这浑水?
苏愿转头看他,轻轻叹口气:“好吧,你已经看过了——”
护士正好抽针,顾浚没答苏愿的腔,大步上前,替小小摁住棉签。小小眼睛笑成小月牙:“谢谢大哥哥!”
顾浚感到自己没来由地小了一辈,决定纠正小小:“是叔叔——”
小小从善如流:“谢谢大叔!”顾浚被这个称呼震了震,小小已经跟苏愿说起了悄悄话:“妈喵,大叔都长胡子,这个大哥哥没长胡子,他怎么也是大叔呀?”
顾浚哭笑不得:“不是大叔——”
小小恍然大悟:“是小叔!”
苏愿脸色一沉:“小小!你没有小叔!”
小小被苏愿忽然提高的声音吓到了,看着苏愿不敢出声。顾浚轻轻取下棉签,轻声安慰她:“没关系,就叫大叔好了——那个——胡子总会有的——”
小小感激地看了看顾浚,从床头拿起一张画,奶声奶气向顾浚献宝:“这是我画的大叔,大叔,你喜不喜欢?”
顾浚接过画,不由失笑。很稚气的笔法,仿佛立体派的眼睛鼻子,俩眼还一大一小,几乎没有身子,下面直接接两条夸张的大长腿,几乎要戳到纸外去。顾浚却露出笑容:“喜欢,小小送我的?”
小小用力点头,顾浚朝她微微一笑:“我叫顾浚,从今天开始,会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保护你——”
小小有些意外,看看苏愿;苏愿吃惊地扫了顾浚一眼,按捺住心情的激荡,朝小小微微点头。小小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顾浚:“大叔你力气大不大?会不会打架?”小小伸出手来想跟顾浚掰手腕:“要赢了我才可以哦!”
“……”顾浚语塞。
“小小,这个叔叔很厉害的,妈妈已经考察过了,小小不用面试啦!”
小小有些失望地收回小手,非常郑重地拜托:“小小能保护好自己,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妈喵!妈喵——”
“好了,”苏愿扫了一眼时间,生硬地打断小小:“护工来了,妈妈也该回去了,小小,照顾好自己,妈妈过两天来接你出院。”
小小依依不舍:“妈喵再抱抱我——”她抱着苏愿,“妈喵我永远爱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苏愿匆匆忙忙地推开小小道别,垂下眼快步离开,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眼里的脆弱和悲伤。
回去的路上,顾浚正在想,若是小王和小李看到他和苏愿住到一起会露出什么样的猥琐表情,苏愿却带顾浚坐了另一趟公车。
苏愿告诉他:“我已经另外租了房——嗯,用你打赏给我的薪水。”
一路上,苏愿再也没开过口。
新租的房子在城郊,离医院不算远。很普通的小区,房子不大,干净整齐的两室两厅,简约但舒适。顾浚的客卧跟阳台和客卫连在一起,与主卧相对独立,互不干扰。
顾浚有现成的铺盖,正想自己动手,苏愿却嫌弃地踢开他的行李:“别用了,太脏了,我已经给你备好了新的用品。”
新的床品线条简洁,散发着阳光的芳香气味。顾浚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一抬头,看到苏愿正在给他铺被,顾浚瞬间就怔住了。
默默地看了苏愿背影好一会,顾浚抢上前去:“我自己会铺。”
苏愿拍开他的手:“你还没洗手。”
在顾浚的手掌面前,苏愿的手显得又白又小,团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像包孩子气的棉花糖。
明明是比自己娇小很多的女人,顾浚却退缩了,默默地出了门,去客卫洗手。洗漱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全新的毛巾,是男性化的纯色。收纳格里洗浴用品也是一色的全新,最上层还放着一套叠好的男式浴袍。
顾浚怔怔地洗完手,擦手的毛巾仿佛比他用过的任何一条都要柔软。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回来,拿起浴袍在身上比量,正合他185的挺拨身型。顾浚眸色沉了沉,将浴袍叠了回去——这说明,苏愿早已对他志在必得。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认定他必然会屈从,还是对顾浚太有信心,认定他必然会就范?
顾浚出来的时候,又是一怔——
苏愿已经换了装,不是睡衣,而是性感长裙,且化了浓妆。
“你原来的被子床单我已经帮你放洗衣机洗了,一会你自己晾。钥匙给你一套,晚上不用等我,想睡就睡。”
苏愿把钥匙放到桌上,匆匆走到门口,披上外套出了门。
按完电梯,苏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是顾浚。
“我跟您一起去。”
顾浚低沉性感的声音,如一匹丝绸,带着雪光和薄荷的气息,掠向苏愿的额头。
“不必了,”苏愿冷声回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对不起苏小姐,我的工作是保护您的安全。”顾浚的目光掠过苏愿的V领。积雪草一样的胸部,在灯下泛着微光,充满迷离的诱惑。
“你国安的呀?!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安不安全跟你没关系!我上厕所你要不要跟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苏愿气急败坏的进了电梯,顾浚一声不发,却跟了进来。
“你出去!我命令你出去!”
顾浚默默看了苏愿一眼,最终,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一言不发地出了电梯。
到了楼下,夹杂着槐花气息的夜风吹上苏愿裸露的肌肤,有着几分寒意。苏愿缓缓吐了一口气,他总会看到这一面的,自己又是何必?请他做保镖,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苏愿带着几分惘然,缓缓走到街边,伸手打车。出租在她面前停下,却有另一双手抢先打开了车门。苏愿扭头就要开口指责抢她车的乱入者,又住了口——来的人竟是顾浚。
苏愿做了一次深呼吸,平静了情绪,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顾浚挨在她身边坐下,出租车的空间顿时仄逼起来。在公车上两人也曾挨在一起坐过,却不像现在这样暧昧,他的气息如松风朗月渗透她的呼吸,带着男性的温热,又带着他独有的气场,仿佛夏夜松针散出的暖意和冷冽。
苏愿本能地抗拒,想屏住呼吸,片刻之后憋不住,干脆去摇车窗。一时间没找到车窗锁,顾浚微微探过身,伸手替她开了窗,手臂擦过她的胸前,就那么一点点,或许连直接的接触都没有,只是动作带起的风,却像一颗小小的果子落了下来,在她胸口轰然炸开……
苏愿脑子一阵空白,狠狠用力把顾浚推开。一声闷哼,顾浚撞到了车门。
“对不起——”苏愿有些后悔,“以后不要为我做这些,我不需要,也不习惯别人靠我太近。”
“对不起。”顾浚低声道完歉,便如同石化一般不再动作。他低低的声线震动着空气,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久久无法消散。
到了目的地,司机转得太急,苏愿被离心力甩向车门。“嘭”的一声撞击,苏愿被震了一下,身体却没有痛感。顾浚很快收回护住苏愿的手,再次向她道歉:“对不起。”
苏愿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哽塞,像茧子要破壳却挣扎不出来,像花朵的力被萼片紧紧包裹,又像子弹卡在枪口,不上不下的让她十分不舒服。苏愿不想再跟他说话,取下外套丢到他手里,抬起下巴,以一种刻意的姿态走进“醉夜·若离”。
醉夜是一家慢摇吧,靠北那一面临江。隐隐约约的烛光,一隔一隔的花树,颇有几分浪漫和暧昧的气息。
顾浚有些不自在地走进酒吧,高大冷峻的外型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的目光。等他一路穿过吧厅走到江边,至少有七八个女孩试图跟他搭讪。苏愿已经不见踪影,顾浚默默地沿着护栏,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在几棵浅浅淡淡、如春雪初崩的樱花树下,他找到了她。
几点烛光漂浮在水莲碗中,映着她迷离的眉眼,手中的酒杯,和身边的男女。初时顾浚怔了怔,以为这是一场约会,有些尴尬,正要走开,却发现场面有些奇怪——苏愿旁边有些发福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在台面上用力甩下一叠钱。
顾浚并不知道,苏愿已经在这里做了好几个月的陪酒女郎。
醉夜没有封闭的包房,只有花树隔出来的隐秘空间,相对来说算是一家比较干净和安全的慢摇吧。苏愿没想到,今晚却碰到了几个难缠的客人。这几位暴发户气场十足的老板各自点了陪酒,就开始拉着女郎往腿上坐,被苏愿委婉矜持地躲闪避开。抱不到人,喝酒也没劲,别人一瓶见底,苏愿这边半瓶还勉强。
其他人一起哄,发福男人感到失了面子,而苏愿一直都不亢不卑不咸不淡,更是激起了他一把心火:老子有的是钱,不信治不服你!他故意借着酒劲发飙,掏出一叠钱甩到苏愿面前——
“喝一杯,我给你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