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月是故乡明（1）
一九六七年
故乡每一次的春夏，即使走的再远，味道也不会变。儿时的初夏，日落西山，蝉鸣稀疏。拌和着都市里的车水马龙和行色匆匆。放学的人和下班的人总是不约而同相遇。带着初夏黄昏里最后一分余热，热情的交谈起来。，在没有信息即时分享的传统时代里，万物互联，万物共享的概念几乎连想象都是高贵而不可及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天南海北，生活琐事。仿佛只有在这个时间刻度上赋予人们了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使得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某些时候即时羞涩于辩解也会一笑而过。各自回家，各自分别。但始终是一样的：守护好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和生活的那一份宁静。
可人生如戏，人心渐易。一切的言语，一切的安宁。在生活让我们做出困兽之斗后，最后都变成了奢侈。
明溪，我的发小，我们全镇的尖子生，自小聪慧，思维敏捷。成绩一直拔尖。是别家父母眼里的“骄傲“，是同龄人仰慕的榜样。很多时候，每当走在回家的路上，伴随着云雾里袅袅的炊烟总是隐隐约约飘着一句：看！人家明溪多优秀，或者是：好好向人家明溪学习。这类的话这虽然是时常能听到而且并无令人可以讨论的地方，但这也足可以间接证明他她的优秀，在镇里是众所周知。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小的时候，故乡的天，湛蓝如洗。是独有又难能可贵毫无粉饰的美丽。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里，我时常和明溪出来玩耍，明溪的性情很温和，且经常在儿时的游戏里有“立功”的表现，在铺满绿荷，映衬雨后彩虹的小溪里带我一起脚踏泥沙，抓着时不时从溪底蹦出来的青蛙和微小的石花鱼。每次用她那稍大一些的手掌收获的时候，都会拼了命的想要分享，毫不羞涩的说是分享给身边的那一个我。那一刻，在我印象里总是感觉比考试得到了全班第一还要高兴三分。在后山的竹林里玩捉迷藏，既不惊动寄宿的飞鸟，亦无打扰略过的惊鸿。 彼此消失，彼此不见。等到实在躲不住的那一刻，总是不知道手上的秒表转动了多少个轮回……那个时候，无论游戏胜负如何，明溪总是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笑容。给人的感觉是，皆是从容，不留遗憾。并且说：今天是难得开心的一天，天色渐暮，该回去了。下次再玩儿。我也总是咧着嘴说再见。然后看着她一路跑回去。清秀的背影渐行渐远，不再回头。即使想着明天教室还会再见…..是的，现在想来，儿时的时光才是最纯粹的，没有心机深沉，没有逢场作戏……
童年的悲喜可以被很多人看见，可总还是有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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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秘密大概是源于我的好奇和热情，偶尔周末和放学的时光里，我都会说：路那么长，我陪你顺道走回去吧，顺便你教教我那种题型怎么做？作文怎么写好开头和结尾？几何题的思路是什么…..可是，总会被明溪以各种各样的婉言拒绝.并说：没事儿的，那个什么你也回去吧，明天学校见。要不然你爸妈该着急了。而我，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单纯想多聊聊，多接收一些如何能变得会更加优秀的经验。
几度花开花落，不见斗转星移。半山腰的杜鹃花不知不觉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绽放，花开花谢而后不觉孤单。兴许是因为，有最初的我们陪着。儿时的我单纯的以为那只是一个女孩子的害羞和不便，可平静如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我们被时代的洪流推着向前，花光了所有的气力，才知其中奥义……
高二那年，我跟明溪分了班，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喜文学，酷爱法律。明溪擅长研究数理化，选择了理科。明眼人心里都清楚，文理两个领域，千差万别，以后待遇也不一样。明溪成绩优异，被校领导推荐，进了重点班重点培养。那一年，是我们人生的的分水岭，生活开始在各方面发生了变化。那一年，我的父亲从国有企业跳槽，进入到了另一家蒸蒸日上，去到了一家很大潜力的公司任职。这家公司是重要领域的子公司，听说是学了西洋那边“灵活的制度”。是里面的人都很可以捞的吃。住在这的人无论是“老邻居”还是刚刚萍水相逢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国有企业活力渐弱，体质僵硬，好多人都离开了原有的岗位，特别是这几年，跳槽转行的人越来越多。该走的也都各奔东西，去谋自己的生计。一瞬间，曾经小时候觉得高耸而仰慕的建筑却逐渐一座座凋零，一栋栋付诸不知何时，不晓远处的爆炸声中，在推土机呼啦呼啦前进的轰鸣声中悄然沉溺。
曾经历经彷徨和迷途和特殊时期，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一九七二年
自从分班之后，我和明溪联系变少了，这大致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结局吧，人越长越大。风雨各不同，童年再深厚的感情也终将发生一系列变化，好的坏的，冷暖自知。最初和明溪，一周还可见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在食堂的某个角落碰面。我拿着饭盒，聊聊琐事，谈谈学业，当然了，也想着帮他驱赶着一些流氓小子们。她还是一贯的努力，一贯的认真。当然，笑容也一样的甜，不自觉甜到人的心里，只不过，单纯对于我来说也止于此罢了。
在人生重要的时刻里，彼此把时间都交给了夜晚的台灯下，托付在浩瀚的繁星中。谁又何曾担忧过：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真的会不再见吗？当然不是。该见还是会见的吧。
高考前三个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明溪又一次在放学的路上的碰了面，或许是因为升学的压力，亦或许是对远方的无限畅想，她的脸上有了些许憔悴，那样的憔悴，是由从来未曾有的劳累产生，我下意识的问明溪：最近…复习累么？要…注意休息。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还是点着头一言不发。从小到大的情谊，碧绿池塘到天边彩虹，我们都一起经历过，我知道，她有话说，只是还没想好如何道来。
阿离…我…有一些话想说。我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各行各路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看着她的脸庞，少女的纯洁无暇气质里充满了愁苦和无奈，眼神里是若即若离的掩抑着的悲伤。我回过神来，明溪：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们平时见面很少,但能帮的，我肯定帮你，就…就像你的双马尾永远都会你的肩膀上一样。明溪露出了些许苦笑，气氛所见，陷入了微妙之中。
“阿离“，之后如果……可以，我想去南方，想看看山那边南国的杜鹃花，是否也和咱们这的一样美。想去看看那边的世界。就不留在这了。是的，作为一介学子，走向远方，从此故乡只有春夏，再无秋冬，便是最大的夙愿。我微笑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一来他是唯一从小陪我长大的女孩子，梦想自然需要发小友支持。二是明溪如此优秀，渴望需要更大的舞台，更未知的平台证明自己的才华。
不问来路，莫忘前程，很快，那场决定很多社会人的考验结束了，是人生的转折点，是我们从此山海相隔，旅途不同的开始。标志着彼此的生命从此由寂静走向波澜。好与坏，甜与苦。务必全部收下。
一时光飞逝，四个月后，明溪托人告诉我，她选择她所热爱的文学系就读，成绩还不错，接到消息，欣喜异常，为她祝福，也为她开心.而我，却选择了有些许出乎意料的法学，和理工领域的科学世界有些风牛马不相及。但一切都不要紧，至少是我所热爱的.
坐火车去上大学离开的那一天，爸妈把我送至车站的入口，语重心长的对我叮咛了几句话，就当做短暂分别时光前的旁白。只有在那个时候，父亲微微仰起头给我递最后一个包裹的时候。我才能发现父亲柔软的大手已是布满岁月沧桑的皱纹，胡须也显得格外现眼，可目光里，依旧炯炯有神。一份父亲的坚持和不易，也握不住时光流逝如沙的感慨。我突然明白：我的青春与年少啊，便是他们的逐渐衰老。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在车窗上，故乡离我渐远，山水枯木，苍穹彩虹。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直到某一天，落花流水春去也，便是从前。 一股幻想的暖流突然涌上心头，穿透咽喉，不自觉让双眼泪目。奢望他们能如故土一般，永葆活力，永不老去。
时光跑的很快，从来都不觉得累，人间桃花始盛开，伴随着万物复苏，晴空日好，在美丽而充实的大学生活里，度过了第一个寒冬，与飞雁传书一道。开始夹杂着欣喜和不安，在图书馆里总结着第一个学期的收获。
有一次，坐在我对面座位上的，偶然邂逅了一位长相清秀，目光中有些带着柔的女孩子，美丽的长发搭在肩上，宛如初春的杨柳飘絮，纤细而动人，即使是低着头看书，写字，做着笔记，也能让人如沐春风。眼前一亮。我本想主动上前打个招呼，可能和很多人一样，表达对美的欣赏之情，投出不一样的目光 但想了想，还是没敢踏出那一步，这大概是受从小家庭教育的影响，性格温和所致，对任何事物的冲动欲在最初皆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