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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之恋

未焉还没有走到房间门口,就被王胡叫住了。“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他不像平日里那般对未焉视而不见,或者指使来指使去。

这叫未焉觉得很奇怪。

“王总管,娘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恭敬地问。

“这个您去了就知道了。”

“那好吧。”

跟在王胡身后,未焉有些心虚,她害怕是刚才和姐姐们不愉快的事情传到了夫人那里,那她肯定又会挨上一顿骂了。

每一步都很煎熬。

最终还是到了。

“三小姐,夫人在里屋等您。”夫人身边的妈妈在廊前等着她。

王胡恭敬地站在门口说:“三小姐,我就送到这儿了,您跟着林妈妈进去吧,老爷那还有事交代我去办。”

“哦。”未焉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屋内。

这间屋子,她平日是不得进去的,只因她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被罚两天没有吃饭。后来也曾几次被姐姐们捉弄,意外进了这房间,每一次轻则被罚重则挨打。以至于后来她再也不敢靠近这间院子。

她看着眼前的台阶,不敢迈步进去。

“三小姐,愣着做什么?夫人还等着你呢。”

最后,在林妈妈的推攘下,她不得不走进去。

“未焉,你来啦。”母亲对她笑着。

这笑让未焉觉得受宠若惊,她自有记忆起,就从未见过母亲对自己笑,她多少次贪恋地看着母亲对两位姐姐温柔地笑,为她们扇凉、擦汗,为她们温手、紧衣,每次她都只能在一旁看着,羡慕着。她不知为什么母亲会如此差别对待她和两位姐姐,她想,或许是自己做过什么错事而浑然不知吧。于是她便努力想要做好每一件母亲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以为总有一天,母亲会知道,自己是个好孩子,会像对待两位姐姐一样,温柔慈祥地对自己笑。

这一天,似乎终于来了。

可是,未焉心里却有些害怕。

当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以后,人们就会开始害怕失去。

“母亲。”她恭敬地行礼。

“站那么远做什么,怕为娘不成?”

“女儿不敢。”

“站近些,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未焉虽然害怕,却还是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再近些。”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手被执了起来,母亲的手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温暖。

母亲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未焉呀,你都长这么大了,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她被看得浑身难受,但她心里是高兴的。

“这六月天的,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的手一直都是凉的。”

“这身上的衣服也是,都缝补了这么多次,又不大合身了,也不叫娘给你买件新的。”她一边摸着未焉身上的衣服,一边说。

“不用,女儿穿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傻孩子,你也太懂事了些。这是娘叫人给你做的新衣服,你看看还喜欢吗?”一旁的侍女茉儿将衣服拿到了未焉身前。

未焉看着这件衣服,也是一件绿衣,只是无论布料、款式、针线都是顶好的。

姐姐们总是穿,她只有洗衣服的时候,才能看到摸到这些衣服。

“这可是全城最好的成衣店师傅做的,好看吗?”

“好看。”

“那就去试试吧。”

“试试?”她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衣服,可以让自己去试。于是不敢回应。

她随声说:“茉儿,带三小姐去里面试衣服,再给她好好打扮打扮。”

“是,夫人。”

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之后,她走了出来。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母亲看到自己时会开心。她看着未焉,眼中瞬时一片阴霾。

她眼里看见的仿佛不是未焉,而是另一个人。“夫人。”侍女在一旁提醒道。

“母亲,女儿穿这个不好看吗?”未焉小心地问。“好看,真好看。”她回过神来,再次笑了,这一次的笑,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未焉不想去在意,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过两日,你父亲要带着全家去庙里烧香,你也跟着去吧,到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知道吗?”“是,母亲。”

“那你就先回去吧,娘累了,想休息休息。”“是,女儿告退。”她退到屋外,隐约听见里面说:“像……真是太像了。”她以为她们是在说自己和母亲长得像,于是心里更添了愉悦。

“未焉。”

“隰华,你怎么来了?”

他站在柳树下,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而他如松而立。

未焉跑到他身边。

“我……我来找你玩。”

“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天太热了。”

“那我们去那里吧。”她指着假山旁的竹林说。“嗯。”

“你知道吗,我今天好开心呀。”

“发生什么了?”

“今天娘叫我去她房里,和我说了好多的话,还拉着我的手,关心我的手太凉了,还给我做了新衣服,就是这件,你看,好看吗?”

“好看。”

“娘也说好看。”她笑着,眼里似乎有百花盛开一样。

“难道是她娘被她感动了,开始试着去接受这个女儿了,如果是这样,她也总算了得了个善果。”隰华在心里说。

“对了,我娘说过几日要带我们去庙里烧香,我可以去庙里求一个平安福给你爹爹,保他平安顺遂。”

“平安符?”

“你不知道这个吗?”他摇头。

未焉本想给他解释一下,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解释。

“反正就是个好东西,你求了就是了。”

“说不定可以作为贺礼送给我爹爹。”

“嗯。”

“隰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说完,未焉就拉着他的手跑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隰华才知道,原来她说的好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找草药的地方。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我以前在这里遇见过一个神仙。”

“神仙?”

“你不相信?”她怕隰华以为自己在骗他。

“我相信,我相信。”

“那位神仙人可好了,他救了我爹爹,所以你也在这里为你爹爹许个愿吧,一定会实现的。”

“可是……”

“可是什么?”

他看着她“没什么。”

他双手合十,很诚挚地闭上眼睛,一分钟以后,鞠了一躬,然后睁开眼。

“你许了什么愿?”她好奇地问,可是片刻,她又说:“还是不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呢,你不想许愿吗?”

“不想。”未焉笑着。

“为什么?”

“神仙爷爷已经帮过我一次了,我不能太贪心。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什么奢求的。”

她笑得很甜。

此刻,夕阳余晖环绕着她。

“无疾,你知道平安符是什么吗?”他躺在毯子上,看着屋顶,突然问。

“殿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无疾说。

隰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无疾知道大事不妙,不再多说,直接给隰华讲解道:“平安符,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保平安的符咒,一般是信佛之人去庙里烧香求来的,可以给自己求,当然也能为亲人、朋友求。”

“那这个符有用吗?”他好奇人间还有这样的东西。

“说有用也没用,说没用也有用,关键是心诚则灵,但是人类是六界之内最脆弱的生灵,他们肉眼凡胎,寿命最多百年,已算长寿,一生更是要经历生老病死,遭受七情六欲的苦楚,而他们的命数更是由天界的一位仙官所主宰,不像我们,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你又怎知你的命运不是由别人做的主?”

“这个怎么可能,我的命运当然是我自己做的主。”

“人类可能也以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主。”

无疾辩不过他,转而问道:“殿下,你今日怎么突然问起平安符了?”

“未焉说他们要去庙里烧香拜佛,邀我一同去求个平安符给父王做寿礼。”

“这还是算了吧。”

“为何?”

“大王一向瞧不起人间,对人类嗤之以鼻,凡间的东西定入不了大王的眼。”

“是吗?”隰华陷入了沉思。

“不过,殿下,你也不用烦恼,我今日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那座寺庙旁有一妖洞,洞主是一只豺狼妖,名曰止戈,修为虽然不算深厚,但那妖近日却得了个宝贝,是一颗血灵珠。”

“血灵珠?”

“此珠实乃万年神龙的内丹精元化形而成,人类吃了以后便可长生不老,修道成仙,要是大王得到了这颗珠子,就可以修为倍增。”

“这东西好是好,但是说到底是别人的,我们总不能去硬抢吧。”

“反正他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他抢他的,与我何干,再说了,这珠子既然到了他手里,他肯定早就吃了吧。”

“这倒没有。”

“为何?”

“那止戈虽然是豺狼妖,倒也是个痴妖,只因他在一千年前,曾和一只名叫积云的狸猫相恋,后来积云被一名除妖师杀了,他就一直在等着她转世,不巧的是,积云这一世投胎成了人类女子,他却不死心,想用血灵珠保她长生不老,好让两人终身厮守。”

“这有什么不好?”

“人妖殊途,人妖相恋终究是不会有好结局的。”“是吗?”

“这古往今来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殿下,你可不要犯糊涂。”

“我脑子清楚的很。”

“人类寿命短暂,妖精却有长得数不清的寿命,如果人妖相恋,不过数十年以后,人便死了,那妖若是无情,没几日就会将那人忘了个干净,反之,那妖要是痴心,就会饱受相思之苦,不论如何,都不是好的结局。”

“那止戈不就想办法让他心爱的女子长生不老了吗,既然如此,或许妖可以变成人,人也可以变成妖了呢。”

“殿下,你万万不可以有如此危险的想法啊。”无疾甚是恐惧地说。

“你这是为何,怎么如此害怕?”

“据说在几万年以前,我们妖界有一位长老,他就曾经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甚至为了她一度想要放弃他尊贵的身份,自愿变成人。”

“后来呢?”他有些急切。

“后来他失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死了。”

“那位长老现在如何了?”

“自那女子死了以后,他就四处云游,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我们妖界了。不过这也只是我从几个师兄那里听来的传说,事实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隰华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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