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微亮。门被推开了。
小白狼睁开眼,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倒是华丽,不过表情严肃中又带着冷漠,叫人心生厌烦。
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男一女,长得高大,而又粗糙,眼角还隐约露着些阴狠。女的则一脸刻薄模样,和男倒是很配。
“林妈妈,去伺候三小姐起床。”
女人径直走到了床前:“三小姐,快起床了,去打点热水给你姐姐们梳洗去。”
未焉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对不起,母亲,我昨天太累了,所以起迟了。”
“安若去山上采了一天的药都没说累呢,你出去玩了一整天,倒还累了?”
“这个女人说话的腔调真叫人讨厌。”无疾也醒了。
小白狼没回答他。
“你说你好歹和你姐姐们一样,都是你父亲的女儿,怎么你父亲被蛇咬了,你就只知道跑去玩,你姐姐却知道跑到山上去给父亲采药?”
“殿下,去采药的不是这个小姑娘吗?”
“是啊。”
“那为什么说是什么姐姐去采的?”
“不知道。”
未焉也没解释,不说一句话。
女人见此情形,觉得无趣,便走了。
很快,未焉也跟着出去了。
“殿下,那姑娘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白狼翻了个身,呆呆的,不说话。
庭院里,一群孩子正开心地玩着。安若和妹妹宁芷用长长的竹竿打着树上的知了,大哥常柏和他的好朋友——尚书家的长子宋毓文兴致勃勃地对着诗。
未焉被夫人派来收拾花丛,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玩得开心的笑脸,隐隐的听到一些欢快的笑声。
“小白,有朋友和自己一起玩真好。”小白看了看她,埋下了头。
“这花真香啊。”未焉拿着剪下的花枝,轻轻地闻着。
小白看着她,直到她的手垂下,将花放入了小背篓。
夕阳西下,玩耍的人儿们都兴尽而归了。
未焉收拾好了花丛,准备离开了。
“小白,我们回去吧。”可是身边哪里还有小白的身影,她大声叫道:“小白,你去哪里了,我们该回屋了。”没有半点回应。
“该不会它自己先回去了吧?”她自言自语道。
转过身,一个小男孩儿站在身前。他穿着白色的衣衫,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然如画一般美好。未焉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宋伯伯家的聿章哥哥倒是很好看,可是比起他来,也逊色不少。
“你是谁?”很久,她才想起来问。
“我们一起玩吧。”他说。
“你要和我一起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男孩点头。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是啊。”
“我叫沈未焉,你呢?”
“我叫隰华。”
“我们玩什么?”
“你喜欢玩什么?”她很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埋下头,低声说:“我没有玩过游戏,不知道有什么玩的。”
“那我们就聊天吧。”
“好啊!”她抬起头,眼里盈满了笑意。
隰华走上前来,腿有些异样。
“你的腿怎么了?”
“前两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严重吗?”她上前去扶着他。
“不严重,没两天就会好了。”
他们坐在花丛里,开始试着交谈。两个人都有些拘谨,不太敢和对方说话。“
未焉,你……”
“什么?”
“你知不知道什么礼物送给长辈会比较好?”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未焉有些内疚。
“这样啊。”
“你要给谁送礼物?”
“我爹爹。”
“你爹爹一定对你很好吧?”
“那当然了,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他很关心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给我,要是我生病了,他就和陪在我身边,一直照顾我。”“真好。”未焉眼里闪烁着欣羡的光。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那么好啦,有时候他也会发脾气,要是我做错了事情,他还会责罚我。”“这样也很好啊。”
“这也好?”光芒渐渐地黯淡了。“我爹爹没有骂过我。”
“那不是很好?”隰华不解地问。
“因为我根本见不到他,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好像只见过爹爹四次,昨天爹爹被毒蛇咬了,安若姐姐说要是我能找来解毒的草药给她,她就带我去见爹爹,最后我真的见到了,只是爹爹昏睡着,没有看见我。”
“为什么你会经常见不到你爹爹?”
“这个我也不知道。”突然未焉的肚子叫了一声。“你饿了?”
“没有。”未焉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未焉,我先回去了。”
“那么快?”
“……”
“好吧,天也快黑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怎么了?”
“谢谢你,隰华。”
“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玩。”
“不用。”
“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了。”
“真的吗?”
“嗯。”
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那我走了。”
“嗯。”他走到门外,便化作了小白狼模样。
无疾钻出来说:“殿下,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你三千岁的样子了,果然可爱。”
“多嘴。”
“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可爱。”无疾在心里想。
第三日,吃过了早饭,未焉又被叫去打扫后院。
“殿下,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啊?”狐狸没回答它,起身朝屋外走去。
“殿下,我们去哪里?”
“无聊,到处走走。”声音十分淡漠。
它们走到了花园,突然听见假山处有人窃窃私语,故而转身打算回去。
“殿下?”
“我们是堂堂狼王族,这种卑劣的事情怎么能做呢?”
“哦。”走了两步,只听见里面有人说道:“要说这未焉小姐也是可怜,虽然生在大户人家,可是从小就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还不如我们这穷人家的孩子呢,虽然说吃穿上比不上,但是总是爹娘的心头肉,可着疼呢。”
小白狼的脚步停了下来。
“殿下,我们不走了吗?”
“他们在说未焉。”他喃喃道。
“殿下,你不是说这种卑劣的事情,咱们狼王族不能做吗?再说了……”无疾本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小白狼的凶狠眼神吓得它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你在这里听他们说些什么,我先去找未焉。”“哦,好。”无疾答应得很是痛快,心里却忍不住抱怨:“什么呀,这样下来我不就成了那个卑劣的小人了吗?”
小白狼走开以后,里面的另一个人说:“是啊,说起来也奇怪,这夫人为什么对三小姐这般苛待,同样是姨娘生的,那四少爷和五小姐不都还过着金贵日子吗?”
“要我说啊,这全都是她娘给造的孽。”
“这怎么说?”
“那三小姐的亲娘原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可是后来夫人有了身孕,老爷却在那时候把那陪嫁丫鬟给要了,没多久,竟然也有了身孕,夫人气得流了产,那孩子都成形了,是个男胎,这可是夫人的第一个儿子,就这样没了,换了谁也受不了呀,后来那陪嫁丫鬟才七个月就早产了,不过这三小姐命也真是大,愣是活了下来,但是她娘就没那么好运了,生她的时候直接难产死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是真的吗?”“我大姐以前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她亲口告诉我的,那还有假?”
“但是夫人既然那么恨她们母女,为什么还要把这三小姐收到她房里养着?”
“我估摸着是想着慢慢地折磨她吧,这三小姐从小到大夫人没给过她一个好眼色,可怜她还一直以为夫人是她亲娘,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看着都叫人心疼。”
“谁说不是呢,可是咱们做下人的,惹不起主子,只能冷眼瞧着,不敢说什么,一个不小心,这差事就丢掉了。”
“就是说,谁家都有老小要养着。”
“原来是这样……”无疾在心里想。
小白狼来到了后院,看见未焉正抱着大大的扫帚,艰难地扫着庭院里的落叶。
看见了小白狼,未焉很开心地跑过来抱住他:“小白,你怎么来了?”
“无聊,出来散散步。”
“你是不是想我了?”
“才没有……”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院子扫完了我就和你去玩。”她放下小白狼,继续扫地。
可是她才扫了一会儿,一阵狂风吹来,本来扫好了的落叶,又被风吹散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道:“今天的风怎么那么大?”小白狼看着那满地的落叶和未焉汗涔涔的额头,静静地走开了。未焉认命地继续扫地,幸而这次她顺利地把落叶扫进了簸箕里,没有再受到风的干扰。
“小白,我扫好了,我们可以去玩了。”她看向之前小白狼站的地方,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小白,你去哪里了?”就在这时,宁芷突然跑来过来,直冲冲地撞到了未焉的身上,顿时两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未焉被宁芷压在身下,浑身都被撞痛摔痛了。可是,宁芷却没有很快从她身上爬起来,而是慢吞吞地耽搁了好久,才晃晃悠悠第爬了起来。
“宁芷,你没事吧?”安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没事。”
“那我们继续去玩吧。”
“好啊。”
她们两个走开以后,小白不知道又从哪里跑出来了。
“小白,你不要乱跑,万一被他们发现,说不定要把你丢出去的。”
回到内院,未焉看见大家都慌慌张张地在找着什么,她拉住身旁的一个女仆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小姐新买的珊瑚手钏不见了,大家都在找呢。”
“是吗,那我也来帮忙吧。”女仆没回答她,径直走开继续去找去了。
未焉看了看四周,觉得梧桐树旁没有下人在,于是就走了过去,想要帮忙找宁芷的手钏。
“未焉,你看见我的珊瑚手钏了吗?”安然和宁芷却突然来到了她身后。
“没有,二姐,我正在找着呢。”
“那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
“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呢。”
“刚才我不是撞到你了吗,或许手钏不小心就掉你身上了呢。”
“那怎么可能呢。”
“反正你找找就是了,就算是在你身上,也肯定是我不小心掉的,和你没关系,你放心把。”
“不可能会在我身上的。”
“你不想找,那我就让兰儿和来帮你找找。”“是,二小姐。”宁芷身边的两个丫鬟走上前来,准备强行搜身。
突然,清脆的一声,众人都被惊住了——珊瑚手钏从宁芷的袖口里掉了出来。就在宁芷尴尬得不知所以的时候,安若笑道:“二妹,你也真是的,都不好好找找就兴师动众地叫那么人帮你找东西,快给未焉陪个不是。”
宁芷会然一笑,走上前拉住未焉的手:“未焉,是姐姐不好,不该没弄清楚就来问你要东西,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未焉不说话。
宁芷却突然掉了眼泪,声音也略带哭腔,可怜极了。“未焉,你知道姐姐向来有些急躁,做事情不会三思,今天伤了妹妹的心,我心里也很难受,妹妹不原谅我,也很正常,可是白白地伤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就不好了。”
“是啊,未焉,我们姐妹虽然不常在一起玩,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你怎么忍心这里苛责你二姐呢。”未焉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给弄迷糊了,似乎自己莫名其妙地扮演上了坏人的角色,但是她不想细究这些,只是对两位姐姐说:“二位姐姐,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看见未焉走远后 宁芷才止住了眼泪。
“你也真是的,那珊瑚手钏怎么会在你袖子里?”“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放她怀里了呀。”
“还好今天没什么外人,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脸就丢大了。”
“都怪娘,她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对未焉好一点,还吩咐给她新做了一套最时新的衣裙。好像要把她当成我们的亲妹妹了一样。”
“难道娘真的把未焉当亲生女儿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永远不可能把她当亲妹妹,也绝对不会让娘继续对她这么好。”
“可是这次已经失败了,我们还能怎么样?”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
“说说。”
宁芷凑到安若耳边,轻轻地把她的计划说给姐姐。
“这个办法不错,下次她肯定没那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