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段云苏醒过来时,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已经改变。
脚下的祭坛消失不见,四周的空间扩大,不再狭小。四处看去,除去前方的隐秘的光芒模糊地照出一条充满迷雾的道路,四周再也没有其他光亮。段云被深深地黑暗笼罩着,处于一处无知的空间之中。
没有人陪在他的身旁,父亲也消失不见。
此刻所谓的溪山公爵的权力和威严没有丝毫的作用。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着自己。
在黑暗的包裹之下,前往模糊未知光亮道路之中,段云心中不禁慌张。
在他站上祭坛,身体感受疼痛时段云其实都并为感到慌乱。因为先前父亲已经告诉他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显然的,此刻的情况是父亲没有提及到的。
在黑暗的笼罩之下,完全地平静显然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位养尊处优的公爵之子,是全然不可能经历这种类似的情况。
但也正因为段云是公爵之子,即使身处这样的黑暗之中,也没有过于的慌乱。自信给于了他力量,他并不相信自己会在获取力量,感知溪山的祭坛之上死去。
如果他的死亡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那也没有什么好害怕与担忧的了。
他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献出自己的灵魂给于溪山。如同一位虔诚的信仰者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安息。如同一位朝圣者,愿意以最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圣神之地。
段云看着前方充斥着迷雾的模糊道路,即使未知充斥其中,他仍旧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走入雾气迷道之中,段云首先便感受到了丝丝雾气的阻力。段云开始并没有在意。可随着继续向前走去,那迷雾阻碍之力更加的巨大,浓雾也愈加的浓厚,几乎如同一道道薄薄的纱布不断地重叠,越是企图穿过,越是感受到更加厚重的阻碍。不过与此同时,那模糊的光亮也越来越亮,让段云即使身受巨大的阻力,仍旧不断地前行。
在这黑暗之中,光亮总是最让人着迷的希望。
而随着段云不断前行,那光亮越来越大,逐渐从模糊转向清晰,但这迷雾几乎浓的化成实质,包裹着段云,让段云每走一步都要受到远超之前的阻碍,并且这浓雾似乎可以穿透身体,给段云带来持续的阵痛,且阵痛的程度随着段云的深入也在不断地加深。
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皮肤,渗入他的身体之中,如同一根根细针随着段云的移动,不断地扎入段云的身体之中。
而只要段云后退一步,那针刺一般的疼痛便消失不见。身后的浓雾也同他分离开来。
段云某一刻因为巨大的疼痛而后退了半步,便感受到周身的疼痛消失不见。此时他甚至极其想要放弃,可是心中的信念让他最终还是撞上那浓雾铸成的坚韧墙壁。
段云无法想象那光亮是如何在这浓雾之中逐渐清晰的,当他走到足够的深度时,感受到一种呼唤在前方响起。吸引着他前去时,他的意识已然逐渐的模糊,只有这刺痛在身边不断的刺激着他。
可那呼唤如同一阵低语在段云的耳边响起、回荡,逐渐地清晰。渐渐的,有着东西从段云的身体之中渗入,让段云的脑海中充斥着土地、水流、草木与空气的味道。
如同一种迷药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段云无法停下脚步。
继续前行!
继续前行!
当段云终于触碰到那最后的浓雾边缘时,已然没有了抬起脚的力气。他向前跌倒,上身以此穿过最后的阻碍,那最后的撕裂感让段云不禁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就在上身穿过之后,身下的阻碍也消失不见了,回头望去,迷雾已然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段云才缓缓地苏醒过来。
出现在段云眼前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灯火通明,矿洞四起。无数的工人在其中工作搬运,机器的蒸汽在最外围疯狂的外涌。巨大的声响充斥着整个空间,在段云的耳旁响起一声声暴雷。
段云抬眼望去,俨然一副矿洞之中的景象。但奇怪的是,这个矿洞不是在向地低深挖,而不是向闪内开凿,只是在山的外围动工。但显然的,在整个溪山省,早已经没有如此大规模的矿山可以如此轻松地开采了。
但道理有些时候是行不通的。没有人注意到段云的存在,那些搬运的工人和蒸汽外涌的机器看似清楚,但仔细看去也笼罩着一群薄膜,看不清其内在的真实模样。甚至整座矿山都是如此,似乎这整座矿山都是虚幻的景象而已。
段云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前方挪移。向前走上十几米后,忽然一条河流阻挡在段云的面前,无声的水流不断地流动,那轰隆的声音消失不见,当段云再次抬起头,矿山已然变为一座长满着植物树木的原始大山。
而此刻着不见顶峰的大山的模样,便同溪山一样。其上的植物,树林分布,和段云最近一次看过的溪山一模一样。段云此刻也才发觉,先前那幅热火朝天施工的矿上的整体模样,竟然也是溪山的模样!
但先前的模样绝不可能是溪山真实的情况,除非溪山一脉消失殆尽,否则溪山永远都会保持着它最原始的模样!
段云半跪在地上,看着远处的溪山,看着模糊的不见真实的溪山,忽然感觉眼眶湿润。
远处的溪山,虽然大体模样和段云最近一次看到的模样相似,但段云仔细看去,却是发觉其上的树木,植物,甚至整个溪山,似乎都在透露着一股衰败之感。
这种感觉让段云感到害怕,更胜于先前的疼痛。
也就在这时,先前穿过浓雾的身体疼痛感再次出现,连带着身体忽然出现一股干渴感。
段云不禁低头看向面前清澈见底的大河,虽无法感知到其深度,却有着一种让人心情平静力量。段云缓缓地趴在地上,不容他过多的思量,双手便轻轻地捧起一点河水放到嘴边,慢慢的喝入嘴中。
河水进入身体,身体的疲惫感与干渴感消失不见,疼痛感和疼痛带来的无力也消失不见,段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充满了力量。
当段云站起身想要绕着面前的大河继续前行时,那河流消失不见,前方的青山消失不见,一道模糊虚弱不可听清的声音在段云的脑海中响起,回荡,随后整个世界再次颠倒,段云也再次昏迷。
但也就在这昏迷之后,他的脑海中那模糊的回荡的声音逐渐地汇聚、清晰。最终清楚地在段云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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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季轩在黑暗之中看着昏倒的儿子,眼中满是担忧。
当初的他进行晋升前的呼唤仪式时只是感觉到轻微的刺痛便过去了,溪山对于他的存在没有着回应,也没有着排斥。这是很寻常的状态。但是段云呢,从祭坛闪烁的光芒与颜色的深度,还有昏倒之前他的表情便可以知晓,他所受到的痛感和当初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很有可能是溪山回应了他的呼唤,给于了他指引。但这些都是他所未经历过的。
虽然这些都是在段云走进祭坛之前,成人礼即将到来之前可以预先到的。他想象过自己的儿子将会受到溪山的指引,但这中想象如同幻想一般,他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此刻发生,除去想象发生的惊喜,便只有担忧了。
看着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脸上那痛苦的表情,身体颤栗的发抖,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楚时,他内心之中的担忧并不会因为提前预料而有着丝毫的减少。反而随着段云昏倒的时间流逝而逐渐地增加。
据家族的史料记载,当某个时代开始出现了混乱之时,便会有着响应时代之人应运出现。风华帝国十三个家族都会有着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可是啊,这个人的出现带给家族的是什么呢?
再次兴起,甚至更上一层的可能?
还是步入消亡的征兆?
作为溪山一脉这一时代唯一一位嫡系血脉,段季轩并没有信心坚信自己的儿子便一定是那位被选定的人。万一溪山之灵这一时代所选择的人并不是段云,而是其他旁系,甚至其他溪山贵族甚至普通人呢?
风华帝国的十三个家族中还有几个没有在内部改变过,这谁又知晓?但段季轩确定的是,绝对有着家族被替换与改变过了。那么这一次被选定的是他们家族呢?
可能便是以自己儿子的疯狂甚至死亡而开始。
段季轩想着,不禁摇头晃脑想要将脑海中最坏的想法抛开。可是段云一刻没有苏醒,没有确定正常,段季轩便无法真正地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剥除。
他不知道此刻是否到达了那个所谓混乱时代,但他知道的是,不论时代是否混乱,那所谓的被选中之人常常在这个时代之中唯一的结局只有消亡。
真正的王者并不会以这种方式便指定而出,时间才是让王者褪去外壳,脱颖而出的唯一检验标准。
他希望的只是段云能够长久的存活下去,而非如同他的两个兄弟,在这条虚无缥缈的道路上或死或改变成那般模样。
在黑暗的包围之下,段季轩那颗被替换过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犹如在黑暗的矿洞下一团跳动的火球发出燃烧崩裂的声响,如同一个即将喷涌的火山最后的压抑。
在黑暗之中,清晰且无法避免。
段季轩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祭坛之上的段云,那散着红光的水已然遍布他的全身,段季轩的呼吸也逐渐的发重。
呼~呼·~
终于,在段季轩目光的注视之下,段云的眼睛颤动了一下。似乎下一刻就要苏醒过来。
段季轩的瞳孔大睁,想要清晰地看清段云的动作,确定不是幻觉,而下一刻,段季轩便看见段云那缓缓睁开的双眼。
只见段云睁开眼睛,缓缓起身,感受者身体的湿润与充实,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他的目光立刻盯向了黑暗之中段季轩的位置。
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可以刺破黑暗一样,发现隐藏在其中的一切。
“父亲,我看到了溪山。”
段云的声音响起。不大的声音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公爵的耳中、脑海中爆裂开来。
“真的,出现了......”
公爵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