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悄悄走来,树叶有了黄的味道。白天也不是那么炎热了。向窗外望去,阳光金灿灿的,仿佛在诉说这是个收获的季节。凉爽的风儿抚摸着脸颊,很舒服,任思绪飘很远。秋天来了,庄稼地沉甸甸的收获,还有那金色的阳光,很美。
比这更美的,还有小鹏鹏的心情,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可以去报名上学了。
这些年,他希望快快长大,像天空的雄鹰一样展翅翱翔,像苍天大树一样可为家人避风挡雨,像奔腾的骏马那样腾空万里。
为了早点八岁,为了早点长高,为了早日进入学校读书,他每天都不会忘记往上跳,每天都不会忘记和庭院里那颗杨柳树比高,每天都不会忘记问妈妈:“妈妈,还差几天我就可以上学了?”妈妈总是慈爱地回答:"快了,快了。”妈妈何尝不想让娃娃早点去上学,为了这事,头疼死了。
“头发要梳理成型,脸要洗白,手要搓干净,老师肯定不喜欢邋遢的学生。”从头到脚收拾一遍,尽管全身上下全新的物件只有那双妈妈纳的白胶底鞋,和那个家家有份,一家一块碎布拼凑缝合起来的、五颜六色的花书包。衣服裤子都是哥哥曾经穿过的,好几个补丁。但是心情美丽,其他的都是浮云。
在爸爸的带领下,缴费、报名、领书、进教室,因为最小,坐到泥巴地板教室第一排最中间。这时候的教室,没有硬化,全泥巴地面,坑坑洼洼,桌子都放不稳,得找合适的石头来垫着。根本扫不干净,扫完一层又一层,扫一万年还是满地的泥巴。房顶的瓦也是年久失修,破碎了很多,晴天还好,可以一边上课,一边享受日光浴,但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有瓦片被狂风吹落下来。下雨天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外面大雨,里边也大雨。后来啊,校长发动全班学生,从家里带来镰刀,割草、砍柴,编了一层树枝茅草楼板,总算是挡住了一些尘土、瓦片的落下,但是下雨天就只能缓解雨水下落的时间了。
这可是一个很奇葩的班级。第一个要说的是班长李乔高,17岁,是个孤儿,身高足有一米七,爸爸参加朝鲜战争牺牲了,妈妈改嫁,被舅舅家领养。班里谁要捣乱,拎着头发毛,扬起那蒲葵扇大小的巴掌“怕怕”两个耳光,直接扔出教室。班长读到二年级就戴上大红花,坐着某个部门派来的拖拉机,当兵去了。
第二个:“一年级万岁”陈小稳,破衣烂衫,成天双手交叉插到袖筒里,打赤脚,两行浓鼻涕看着就恶心,差不多到嘴边了,“呼——呼——”又吸进去,完了还伸出舌头舔舔,真是恶心到爆炸。因为成绩差,考试常常零分,所以被反复留级,一年级干了五年,硬是升不到二年级。
第三个:“小干尸”患有早衰症,从六岁开始不长个,瘦骨嶙峋,抬头纹早早爬上额头。当别人说:“小干尸,长不高就讨不到媳妇了。”的时候,他总是摸出一支从爸爸那里偷来的,没过滤嘴的卷烟,划着一根火柴,老气横秋地点上,漫不经心地说:"慌个球啊,等我17岁长给你看,保险长得比你爹都高,到时候讨你妹。“这尼玛嘴够毒的。后来啊,头发和皱纹长了不少,饭吃了不少,他爹听说人类胎盘有功效,搞了一些合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泡都不起一个,一公分都没长。再后来,农活农活干不了,放牛放马,牛马牲口看他都不顺眼,一蹶子踢飞了,从此不再放牛。出去打工更不可能,没人要。于是成天在村里逛过来逛过去,逛过去又逛过来,这一逛就是几十年,还是单身,貌似要孤独终老。
小鹏鹏和此人曾经有过约会,不是,是约架。五岁的时候,妈妈给生了个弟弟。从弟弟会走路会出去玩的那天,就没少受“小干尸”的气。有一次差点把弟弟掐死了,掐得白眼仁一翻一翻的,鹏鹏上去就……完了两人都没打过瘾,约定第二天带着武器出来打。所谓的武器,就是自己动手用斧头镰刀等工具做出来的刀啊枪啊什么的。于是,反复约架,第一次打平了,第二次又打平了,第三次鹏鹏赢了,第四次又赢了,一直赢,赢到“小干尸”不吭声,看到弟弟就绕着走,弟弟仗着哥哥的气势,开始欺负“小干尸”。
第四个廖小平,第二个一年级,贼养的。为啥这么说呢,得往他家上面数三代。听说他爹歪脖子是XX党的兵,当时被XX党打散了,和他奶奶来到这个村安家,别人问起的时候,坚决不承认是XX党兵,歪起脖子,鼓起二筒粗着嗓门叫嚣道:“劳资是XX党的兵,拖Y击生病被留下了。”看那造型和说话的语气,打死没人相信是好兵,肯定是匪兵。从此,这个村里就没安宁过,不是张家的鸡丢了就是李家的瓜被摘了,亦或是尹奶奶晒在外边忘记收起来的布底鞋又不见了。多少次有人看到,就是廖小平他爹和他奶奶,还有他妈他姐姐哥哥干的。于是,村里人开始骂,指桑骂槐地骂,变着花样骂。“歪脖子”沉不住气了,从村头骂到村尾:“尼玛个X,艹你D艹尼玛,东西劳资就要拿,看到人就要,没人看到就偷,就要偷……”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所以说此人是贼养的绝对没错。还听说,他上一回读一年级时,在教室最后一排带抽屉那张桌子里拉了一泡屎……再后来,读到三年级,辍学了,跟着家人偷偷摸摸为生,那一次上山去头牛,被放牛娃看到,放牛娃肯定不干了,于是贼人掏出刀子……可怜的放牛娃就这样惨死在山坡上!廖小平被判刑二十多年。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第四个:校长的独儿子张胜。一个爱装逼的人,穿着他爸给他量身定做的小西装,背着他爸在第一节课上送给他的什么皮的书包,“来,送你个书包。”这是第一节课他们父子俩秀恩爱的场景,也不管全班学生怎么想怎么看,就尼玛显摆有钱,私底下拿给他会死么?非要在上课的时候这么装,这得伤害了多少小同学的心呐!
第五个:王小敏,生得白白胖胖的,穿着小白鞋,背个小红皮包,皮包里有漂亮的文具盒,文具盒的铅笔更神奇,不用削,从上头一按,下头笔尖就出来了,这尼玛是什么笔,得花多少钱啊!谁叫人家爸爸是银行的呢!班里一个无耻的人曾经说:“王小敏嫁给我就好了,叫我吃屎都可以。”这个污浊的世界怎么了,人家才八岁,看你都快200斤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小鹏鹏如愿以偿上了学堂之后,很是用功,课堂上聚精会神听讲,生怕漏掉一句话,哪怕是装逼校长的数学课也是如此。他最喜欢语文老师上语文课了,“a、o 、e、”表情到位,嘴型到位、音量音调都到位,写得也是有模有样。倦了累了不怕,舌头有点大的音乐老师来了,唱起歌来别有一番风味,同学们模仿他的腔调那是惟妙惟肖。
放学后回到家,连忙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土花碗,盛满一碗水,借用爸爸的毛笔,发奋涂墙,在板壁上复习当天学过的语文生字词和数学算式,写得那叫一个认真、工整。一碗水写完之后方才背着那个专用小背架,去做每天放学的必修课:砍一背柴。哥哥去远方上初中去了,砍柴的担子自然落在他身上。八岁上山割草砍柴是那个时代农村娃的基本功!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上学、认真听课、一碗水写字、砍柴,晚上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写作业。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鹏鹏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数学99,语文98,拿了第一名,装逼校长亲自给他戴上红领巾,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少先队员。
在阳光照射下,红领巾红得那么鲜艳,那么耀眼,把小鹏鹏的脸映衬得更红了,还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