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微微点头:“看来,确实像是时秉怀自创的手法,想必这些都是他当时在怀林苦苦修炼数十年才得以感悟出来的,对于修习之人应该算是一种捷径了。”
“那到底什么意思呢?”朱乞尘好奇开口。
九儿看来他一眼,露出两分柔和的笑意,以自己的理解解释道:“崇德思礼,约身秉性;这两句应该是初入修习之门的重要法则,大致意思应该是:崇尚德礼,约束自身陋习,俗话讲,入修士之及第,必将摒弃陋习,心法佳德,是为大心境,不同于凡俗之人的俗利固派,心境阔然豁达,通礼束心,心怀广源,做到如此超然心态便算入了修为之门。”
“心海藏器,身怀朴元。这两句则是修心的法则,静身,修心,所谓修心,心中要囊括的了四海五湖,天下苍穹,如此便是返璞归真,心难修,却为重中之重,如若有所偏差,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一丝错意,也许就终其一生,背道而驰。”
“心神之注,往神之专;心气平和,慎重通达。这几句都是告诫修习者要专注,不可一心二用,更不能心急气躁,急功冒进,否则非但不能通达身心,反而会得不偿失。”
“最后两句,欲苦心生,心神合一。九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还是由乞尘哥哥你自己去慢慢领悟其间奥妙吧。”九儿吐了吐舌头,补充道:“刚刚九儿不过是班门弄斧,都是按照九儿自己的理解参透的,但千人有千种见解,角度不同,领悟的根源就不同,所以乞尘哥哥你不用完全按照九儿的思路。”
朱乞尘却觉得九儿解析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而且那几句话他一路上反反复复背了好几遍都还有点吞吞吐吐,九儿才听了一遍就一字不落,还很快参透其中含义,他觉得九儿如果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学霸美女。
虽然如此,朱乞尘还是顺着九儿的话点点头说:“那看来,那些木桩确有玄虚,如此,从明日起,我就日日去那片怀林静坐,站桩,修习心法,也沾沾时安仙童的仙气。”
九儿温柔的冲他一笑,示意早该如此,又道:“那来说说那两个小孩吧?”
提起这两个小孩,朱乞尘默默从怀中掏出那片银槐,放在桌子上。
九儿略显惊愕,惊叹道:“断潭执印?”
“断潭执印?”朱乞尘跟着重复了一遍,他只知道拥有那片银槐就可以拥有那片深潭,但从九儿惊叹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九儿点点头,自顾自拿起桌上那片银槐道:“这银槐,非同一般。”
“怎么说?”朱乞尘好奇发问,看着九儿惊异的面容神色,怎么有种自己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断潭,身处怀林最幽深之地,地形复杂万千,别说寻常人,就是神仙修家,恐怕也能被绕晕,况且其潭深不见底,其实潭底自有一番别致景象,这些年来,大家虽闭口不谈,可没人不知道那口深潭的威力仙灵,都怀揣一颗据为己有的心思,只是并没人有那能力。”
“银槐,是断潭的象征,与其相连一气,凡拥有此执印者,可自由出入断潭,吸取千年灵力仙气,修家尚可欣然往之,更何况平凡之人。”
九儿说道这里便不再说,朱乞尘欣喜若狂,真是踩了狗屎运。
不过,朱乞尘有些好奇,九儿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北安川的一个孤儿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东西,好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他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九儿问道:“九儿,你到底是谁?”
九儿不想朱乞尘会突然这样严肃的看着自己,问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伸手摸了摸朱乞尘的额头:“乞尘哥哥,我是九儿啊!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朱乞尘继续开口,将自己心中的困惑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我自然知道你是九儿,可九儿和我一样是孤儿,自小也没看过什么书本,能填饱肚子就是万幸,可不论是神仙之事,还是修炼之礼,或是一些古事奇潭,你全都知道,好像无所不知,好像神通广大,对于你这样的年纪,不应该啊?”
九儿乌黑的眼珠空转了两圈,淡笑道:“乞尘哥哥,九儿不过一个苦命孤儿,那些东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人家怎么说的,九儿就原模原样的记在心里,你太瞧得起九儿了,如你所说,九儿最关心的还是每天如何能够填饱肚子,能够让乞尘哥哥开心快乐。”
“况且,九儿觉得,乞尘哥哥你才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拿到断潭的千年执印,如果旁人知道那个个想而不能得的断潭最终的主人,竟然是乞尘哥哥你,想必都要顿胸垂足了吧?”
顿胸垂足?朱乞尘想,九儿的话外之音应该是想说那些人都不甘这样一个大便宜让一个臭乞丐占了去吧?便问道:“为何要顿胸垂足啊?”
九儿表情十分真挚:“当然是觉得他们自己有眼无珠,竟然不能识得你这样一位...超群出众的大为之人。”
虽然朱乞尘知道九儿这两句话说的有些违心,可他还是很受用,两句话便被夸的心花怒放了。
吃过晚饭,躺在冰凉的草席上,朱乞尘将那片银槐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始终看不够,他想,明天一定要起个大早,去怀林练功。
又想起李老头今日早早就关了铺子,放他回家,连生意都不做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就这样,朱乞尘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最终紧紧握着那片银槐陷入沉沉的梦乡。
断潭之巅,层层密云环绕,一位粗衣女子,双手环胸,绺绺发丝随风摆动,林间鸟鸣,清风树影皆静止不动,一片安寂。
潭底一道猩红光影兀自乍现,红衣小孩对着那位粗衣女子微微俯首抱拳:“一切都按仙人所授,仙人可还有所指示?”
粗衣女子柔情似水,语气如缕缕轻云,轻声道:“一心辅佐,守护千年断潭,固守本心,他日必有所为。”
“朱砂谨遵。”红衣小孩点头俯首。
“朱砂?”粗衣女子淡淡的念了一遍,随即挥动衣袖,片刻即逝!密云退散,朱砂化作一抹红光径自而入潭底。
一切恢复如常。
自那次李老头早早关了铺门之后,朱乞尘一连数日,去了都是店门紧闭,门口始终竖着那个“暂不售卖”的字牌。
而朱乞尘也每日卯时起身去往怀林静坐一个时辰,站桩一个时辰。他想这几日李老头没回来,他就多睡两个时辰,等到李老头的铺子开门了,他就得寅时起床,才能在鸡叫之前赶到铜铃铺。
东四巷有一座平院私塾,不大,能装下七八个学生。
重先生屈膝而盘,坐在上首一团蒲垫上,他面容俊朗,全然不像其他私塾里的老先生,这个人极其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个私塾不同于其他私塾的地方便是,内无一张书桌,一支笔墨,只有几张蒲团供人席地而坐。
重先生微闭着眼睛,下面歪歪扭扭的坐着七八个小孩,有两个小声交耳,有几个趁着重先生不备将盘曲发麻的双腿偷偷舒展开来放松。
重先生淡然一笑,只当无视。
只有一人坐的端庄笔直,那样子分明和重先生的坐姿一模一样,若在高大点,从背后看,二人简直分辨不出。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重先生朗声而起,将那些嘈杂之音压低不少,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随手指了一个学生问道:“你来答,这是什么意思?”
那学生原本正抻直了双腿,放松身心,突然被点名,慌忙起身,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惹来一片哄堂大笑,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自地上站起,瞪着鼓包一般的眼睛恶恨恨的看向那群嘲笑自己的人,笑声戛然而止。
重先生不急不恼,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说...是说...是...永远...谷...”吞吞吐吐大半天之后,那个小孩终于憋红了小脸,只好摇摇头,老实回答道:“学生不知。”
端坐的小孩站起身来,神态自若:“意思就是幽悠无形之神,永生不死,是为万物世间最深远的母体。而母体的门户,便是天地的根源,冥冥之中,似非而是,绵延不绝,用之不尽。”
此人便是钟暮春。
重先生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来,朝他招招手,钟暮春乖巧的走过去,行动举止和重先生无二,钟暮春蹲在重先生身旁,重先生伸出食指在他的额间轻轻一点,两道紫色的光芒自他额间滑入身体。
钟暮春只觉身体里一股暖流涌入,既舒服又有些刺痛。
重先生笑道:“慢慢体会吧,你的路还远着呢!”说完大手一挥,下堂了。
钟暮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往外走,其他几个小孩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十分不满的议论着:“看他,简直就是第二个重先生了。”
“就是,真让人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