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离浓,作为神月寨寨主的女儿,我从小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父亲自小教我修习术法,对我极其严格,并且他禁止我与外人交谈,也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有男子靠近我们家的屋子。因为,要祭献给神王的神女,必须是纯洁的处子之身。
就这样,我安稳、平静的过了十五年,我喜欢修习术法,喜欢它们在我的手下幻化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我甚至觉得他们是有灵魂的,就在我的面前。
我从来就没有朋友,也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所以我每天只能与他们一起吃饭、睡觉,只能与它们说话。他们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在我及笄那一年,我如愿的、顺利的成为了神月教的新一任神女。
那一天,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第一次全身沐浴在阳光之下。
那一天,我穿着红色的祭祀长裙,像幽冥河边那一簇簇绯色的曼珠沙华。我坐在圣湖的莲座中间,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那一刻,我自豪极了,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孤独和寂寞都是值得的。
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年,神月教经历了南蜀史上最大的一次动乱,数以万计的教民进行反叛,抵制祭祀活动。前任神月教主残暴不仁,民生怨道,他们要剥夺教主的权利。
这样,神月教中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教主与祭司的主权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们在白塔上上斗法斗了三天三夜,天地密布,万里乌云,最终这场战乱,以月龄教主自沉圣湖得以告终,以祭亡魂。
那个人,是君曜祭司。
君曜祭司说,会在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当中选中其中一名当新一任的教主。
而那个女孩子,居然是君曜祭司从中原带回来的。神月教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一个中原的女孩子来担任教主的,真是可笑。
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子,是在神月宫的大殿里,她的一双雪目犹似一泓清水,使得整个面庞细致清丽,淡雅脱俗,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身上只穿着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流苏盈动,莲步轻移,缓缓得踱步在大殿之中。
体态轻盈柔美,像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象腾空嬉戏的游龙;容颜鲜明光彩象秋天盛开的菊花,青春华美繁盛如春天茂密的青松;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两只美丽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
她姿态奇美,明艳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淑;情态柔顺宽和妩媚,用语言难以形容。
我和她一起被关在了神宫里,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与君曜祭司一起修习术法。
这是我第一次与除了父亲之外的人接触,我寂寞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可以来听我说话。
每每到了晚间,不用修习术法,我就与她一起数大殿里的大理石板,数柱子上的盘龙。然后,躺在一起,我同她讲话。
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只有我在讲,她静静的听。我跟她讲的幻化出来的宠物,并给它们一一取名。
那段时间,我开心极了。但是,就因为君曜祭司,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沉迷于术法,可以说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因为这么多年来,它是我的唯一。我对于新的术法求之若渴,但是,她总是一副兴趣了了的样子。我知道,君曜祭司是宠爱她的,巴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放到她的面前。
就算她不好好修习术法,总是在他讲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并且对他不尊敬,面对他贴心的关怀,总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一只无法驯服的小野猫。但是,君曜祭司从来也不会责怪她,他总是用他温柔的手,温柔的摸着她的长发。
虽然我很乖,一直以来我表现都很好,君曜教的术法,我只要看上一遍,我就能学个七八分。但是,他从来没有夸奖过我,连一丝微笑都吝啬的、舍不得给我。
我总是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神月宫中,面对着冰冷的神龛,和冰冷的大殿。而君曜祭司总是带她去神月教的每一个地方,祭祀圣湖、白色圣塔、还有那个神月教历代以来都禁忌的密道。
那些都是我不曾碰触过的秘密。
我曾听父亲说过,白塔山是一座圣山,用中原的话来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
地底下,建着一座中原的皇陵,据说叫“宸宫陵”。葬的是当年天暄开国皇帝最心爱的妃子---宸妃。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进过那座皇陵,或者,这座皇陵是不是真实的存在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嫉妒,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我的术法比她高,比她乖巧,为什么君曜都不肯多看我一点?就因为她长得比我漂亮嘛?
嫉妒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一发不可收拾。我再也不与她说话,没日没夜的修习术法,我渴望有一天君曜能看我一眼。
终于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想回家,回到天暄去,她想念她的家人了,她不想在这里。
那天晚上,她给我跳了一支舞,一支在中原很有名的“霓裳羽衣”舞。她天生是上苍的宠儿,她在冰凉的大殿里,飞旋、跳跃、翩翩起舞。美得像画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跳舞,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我才知道,君曜祭司之所以不顾神月教百年来的规矩,执意要将她带回南蜀,并宠爱她,教她术法,希望她成为教主。就是因为她曾经跳这支舞的时候,被君曜看到了,并不能自拔。
但是,自从到了神月教,君曜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跳舞,她不再跳舞,优美的喉咙也不再唱歌。
她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消沉。
这一切都让君曜很害怕,他以为,只要他足够的宠爱她,呵护她,她就会留在他的身边,为他,再跳一曲“霓裳羽衣”舞。
经过那个晚上的交谈之后,我下定决定,我要帮她逃出去神月宫,让她回到中原去。但是,我并不否认,我是有私心的,只要她走了,教主的位置就非我莫属了,总好过,我亲手杀了她。虽然,我真的有过要杀了她的冲动。
其实逃跑的一切计划,是她自己设计的,那一段时间,她装的极其乖巧,骗君曜带她到处走。所以她画下了神月宫中所有可以逃生的密道,有些地方,我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因为我没有出神月宫的机会,她却有。她准备逃跑的那一天,我给了她一个翠绿色的药瓶,这是我唯一能够帮她的地方。因为我们都知道君曜的术法,已经高到无法预测。
我知道君曜对她从来都没有戒心,我告诉她,药瓶里的是普通的迷药,只要让君曜喝下,他就会昏迷至少三天,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南蜀。
不过,我骗了她,我给她的那个瓶子根本就不是迷药,这是南蜀秘制的圣水,它是可以让君曜身心俱灭的毒药。
但是,我们的计划还是被君曜识破了,他并没有喝那瓶药水,他却还是放她离开了。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放她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