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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落叶知心

知秋池边,落叶缤纷。我身着一袭淡蓝纱裙,立在池边,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池塘,思绪放空。我的存在似乎没有了理由,一片落叶拂过我的脸颊,我感觉自己就要湮没在落叶的季节里了。

“悲落叶,叶落落当春。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红带泪痕新。

悲落叶,叶落绝归期。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且逐水流迟。”

一首熟悉的诗就这样从我嘴里念出,伴随在淡淡的风,飘落的叶,和闪光的水。我不知道自己悲的是落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湮没在落叶的季节里,我竭力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一片落叶。我的世界遗落了,却不知为什么会遗落。

池塘的阵阵涟漪中倒映出倾城绝色的容颜,我不知道池中的女子是谁,那抹淡蓝色的身姿,如同风柳微摇,一头垂腰的青丝,凌乱了眼中的伤感,秀挺的鼻梁,完美地镶嵌在清丽而娇美的脸上,玫瑰般的双唇,影射出致命的诱惑。一个妖女需要那么惊艳的容颜吗?她只需要一把剑,只有剑才能决定生与死。

“落叶归根,何悲之有?”随着一声淡雅而好听的女声,我扭头,只见一个衣着清素却不失美丽与灵动的女子轻靠于树上。

“你是谁?”我疑惑地问道。

“相遇是缘,我没问你是谁,你也没必要如此深究吧?”她一手接过正好落在她面前的落叶,走过来与我并排站着,“你说,它来世一遭,经历过春花雪月,经历过雨露甘霖,现在秋天来了,能够飘落下来,不再去经受冬天的凛冽,对它而言,会不会反而是一种解脱呢?”

“是啊,落叶多好,去了便去了,不用再负任何责任。”我眼神一黯,忽然惊叹人这一生竟是连一张叶子也不如。

“不过活着总有活着的理由吧,要是能继续活着,去看看白雪纷飞的冬天,就是痛苦一点想必它也是愿意的。”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树叶,竟是愣愣的出神。

风像是要故意开个玩笑,一阵顽皮便夺去了女子手中的落叶。女子回过神来,转头对我微微一笑,“真不好意思,一见面就聊那么伤感的话题。今日乃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你我今日有缘在此相逢,若是不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对我伸出白皙的手,女子脸上的笑容竟是这样的真诚。她一定不知道吧,我就是黑堡的公主,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些什么。

“我叫初晨。”回她一笑,我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

“我叫晓磬。”她笑着打量我,“你知道吗?方才初见你时惊为天人,仿佛是仙女下凡。”

“噢?”我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类似奉承的话我听到过不少,而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个如此天真可爱的女孩,带着这样真诚的目光。我静静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如白雪般纯洁的女子,让我自惭形秽,我想回敬她同样的话,却只是笑笑没有说出口。

池塘里的水波轻轻地飘荡着,飘浮在上面的叶子就像是一艘艘小小的船,跟随着水的频率没有目的地轻飏。不经意间,我的心里拂过这样的镜头,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并极力不想记起的镜头:

初春的午后,大片大片荷花中,是一艘小小的船,小船上传来小女孩和小男孩嬉闹的声音。依山伴水的杨柳,飞逐打闹的蝴蝶,还有游戏莲叶的鱼儿。

躺在摇曳微波的小船上,小女孩问小男孩,“如果有一天,我当上了天下第一剑,你怎么办?”

天下第一剑是小男孩从小梦寐以求的,每当看到别人挥舞剑姿,小男孩的心里就会闪过一阵憧憬,他不知对小女孩说了多少次,“我长大一定要当天下第一剑!”

小男孩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天下第一剑,那我就当你的护花使者!”

记忆的流水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划过,而我彻底凌乱了,一切是这样的虚浮,虚浮得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面对这样的记忆,现在的我只是觉得好笑。

“初晨!”晓磬把我在沉思中唤醒,“发什么呆呢?”

我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是站在落着叶的池塘边。

我只是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她没有再说话,也静静地看着水面出神。

残月渐下,洒下的柔和的光辉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银河越发明显起来。

“你看,天上的银河真亮,真好看,以前父亲总是抱着我和哥哥,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迢迢牵牛星,姣姣河汉女。”

晓磬微笑着陷入回忆,眼中的泪水却滑落下来,她满是泪水的脸在星光下竟是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动人,静静的,我听着她过往的哀,舔舐我内心的伤。

“我和哥哥原来只是小户人家的兄妹,可是,有一天,土匪来了,他们杀死了爸爸,抢走了妈妈,哥哥为了保护我也摔下了山崖。哥哥离开前,叮嘱我一定要活下去,他说,他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抽泣声越来越强,我也随之黯然神伤。

对于晓磬而言,哥哥在最爱她的时候离开,所以他的爱是永恒的,永远不会变质,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埋藏在心中的爱会如一壶香醇的美酒,时间愈久愈是酝酿出醇美。所以,无论遭遇怎样的不幸,她始终是一个活在幸福中的女子,所以她的眼中能有这样动人心弦的光芒,她的笑容能有那样融化冰雪的温度。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后来呢?”

“是师傅收留了我,感谢上天,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她。”她顿了顿,想到师傅,黯淡的眼里复又出现光芒。

“你哥哥真的很爱你,可就算他离开了,还有师傅爱你,我很羡慕你。”我对她说。

晓磬无奈地苦笑,但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说到师傅,才想起还有任务呢。”晓磬好像想起了什么,似有不舍地看着我,“我想我得走了。悲伤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

“正如你所言,相遇是缘,又何必言谢。”

“虽如此,我却总是心怀感念。”她甜甜一笑。

她道了声告辞便要走,我叫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要找黑堡主吧?不过你没有拜帖,只怕见不着人,要想进入内室,走前边这条小路,不过其间会有三处机关,祝你好运。”

空舞大会将至,来黑堡的人,多为此事。不过与那些络绎不绝的访客相比,晓磬仿佛是一股清流。

晓磬点点头,“师傅有些私事需要了断。谢谢你,初晨。”她感激地笑了笑,对我所言没有任何的惊讶,也没有任何的戒备,转身便往小路那边走去。

“等等!”我叫住她,“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这般相信我?就不怕我骗你?”。

晓磬微微一笑,“因为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我摇头叹道,“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好人,因为好人都死了。你今日运气不错,不过我还是奉劝你,行走江湖不要太天真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可不希望你死得太早。”

晓磬笑了笑,身影消失在天际。但她走到一半时回头对我说了一句话,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话在今后的日子里会怎样的支持我,怎样的让我去相信爱,相信希望,并接受感动。

“虽然好人都死了,但每天不还是有好人在不断地出生吗?”

我没有说话,默认了这句话,因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推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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