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了,二更的钟正好打过,我从房门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吹了声口哨,雪狼应声而到。走出大门的时候,看门弟子们很有礼貌的向我问好,“如画姑娘好走。”。雪狼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只见刚才那面目整齐却又吊儿郎当的男子站在弟子群中,“是我告诉他们的,我刚才看到如画姑娘要出门,所以特来问候,以防弟子们招待不周。”
“你这么晚还不睡,倒是好兴致。”我停下脚步看向他。
“在下名为亥生,无姓,你可以叫我小亥。”亥生笑容可掬。
“噢。”我没什么兴致地应和一声,抬脚想走,亥生却一把拦住,我禁不住目光一凛,亥生却仍然笑容可掬着,“还有一事向姑娘请教。”
见我不回答,亥生自顾的说道,“听说今晚我山闯进了黑堡的妖女,不知姑娘可有见到?”
“你们有见到吗?”我转头问看门的弟子,脸上写满疑惑。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就是、、、二师兄你出去了一趟。”一个弟子抢嘴说道。
亥生尴尬的僵住,我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的说道,“不知道白云山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入口,小亥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问问那里看门的弟子,说不定可以找到,只是我现在实在是没空,不能陪你去了。”
我故作轻松的离开了大门,明显感觉到后面的亥生还在僵着,所以忍不住的偷偷笑了笑。要知道,这白云山就一个入口,我插进来的卧底还是有的,若不是对白云山了如指掌,今夜又怎会轻易冒险。
前脚才出了大门,忽然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雪狼方想叫唤却被一个穴道点住,虽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但我看清了那只白色袖子的手。
被强迫性拉到一旁,我把手指探进腰带,取出来一只飞飞镖。等捂住我的手一放,我便一手出镖,只见飞飞镖刺进了男人的身体里,我没看人便忍不住大骂,“卑鄙小贼!”
这时我抬头看清了他的脸,清俊的面庞,刚正的眉宇,不凡的气质,还有暗藏忧郁的双眼冥冥的盯住我,是湘剑!
他紧紧盯着我,企图要把我形骸的躯壳看穿,而我只是大大方方让他看着。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僵持的情境似乎没有任何意思,于是转身就走,我非常满意自己此时的表现,因为我此时并没有丝毫的情绪,脸上也仍旧是云淡风轻着。这时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余光中,我瞥见他的身体因为中镖而有些虚脱的摇晃,但不知为何,抓住我的那只白色袖子的手却满是力气,我感觉自己纤细的手就要被捏碎似的。
“为什么不去凉亭?”湘剑冷冷的问道。
“放开!”我猛地抽开被捏得通红的手,不屑的说,“你这是叫我去杀了巧梅吗?我怕污了我的剑。”
“你明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来?”湘剑竭力的喊道,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忽然变得红顿起来,凝成疙瘩的眉头就像要挤出血来,但他很快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只是脸上的红色因为强迫的压制而没有很快消失。
我冷眼看着他丰富的表情,久许说道,“我不知道,也没工夫去猜,你应该感谢老天,如果我当时知道是你,那我一定会去杀了你。”
湘剑的身体猛地一摇,险些跌倒在地,我下意识的一扶,湘剑深深的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柔情,就有点像、、、刚才的林奕看到了如画。我心里一颤,猛地把他推开,只见他无力的跌倒在地上。
“现在也不晚,我宁可你现在就杀了我!”湘剑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脸,是不是错觉,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不经意流露出的欣慰。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挑衅的问道。
“那便在明天之前杀了我。”湘剑猛的跳起来,抽出了我的软剑,硬生生的塞进我的手里,“来吧。”
我也愣然一惊,他中了我的飞飞镖,不仅没有马上晕倒,竟还有这样的力气。
我看到他挺起胸膛,安然的闭起双眼,并抬起头,露出爆满青筋的通红的脖子。他的神情像在挑衅,这么多天以来费尽心思平静下来的心弦再次被拨动,所有的伪装仿佛瞬间崩塌。他当真以为我不敢么?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凭什么?剑在我的手中冰冷掉所有的温度,我把剑搭在他的脖子上,让剑紧紧贴住他的脖子。
“正如你所说,晨儿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她,我今天就替她报仇雪恨!”我挥动手中的剑,剑在星光下映出凛冽冰寒的光。
只听“噗”的一声,剑落在了湘剑的左臂上,刀落血出。有鲜红的颜色染在了我的手上,我的手感觉不到温度,只是看见剑深深陷进湘剑的手臂,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依旧的紧紧握住颤抖的剑,我很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便又变回了那天晚上那个卑微可怜的自己。
“来吧,继续。”湘剑微笑着,他吃力的吐出这四个字,眉心却渗出了汗。
我猛的回过神,一把抽出了我的剑。我用手轻轻的擦拭剑尖上红蜡般滴着的水,手指有着被燃烧一般的炽热。
“继续。”湘剑不厌其烦的继续提醒着我。
“不用了。”我说,“你中了我的毒,会如愿的。”
没有再看他,我转身走开了,只留下后面一片死一般的沉重,还有一两只的蟋蟀在不知死活的反复唱着冗长的寂寞的歌。
我终究下不了手。
走在回去的路上,雪狼一个劲的用头蹭我,用嗲里嗲气的“呜呜”声抱怨着它全身的泥黑色。
我并不管它,惹急了就随便给它一脚。
岂料这个家伙不服,它快速跑到我前面,把胖鼓鼓的身体像磐石一般横在路中,委屈的低垂着头,拉耸着那两只皱皱的小耳朵,好像在说,“我不干了,人家明明立了功嘛”。
我无奈,只好蹲下了,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了好了,回去给你给你吃大餐好不好?”
雪狼兴奋得跳了起来,围着我乱蹦乱跳,还示意要驮我回去。
我没理它,这个笨蛋,我要想骑它,还需要问它的意见吗?
晚风吹过我的脸,山间的漆黑漆黑的树影在星空下摇晃出轮廓,树叶基本掉了一半,只有几张零碎的叶子和一一分杈的树枝默默的站立着,期待着生命中能吹拂过这样一缕挑动心弦的风。树和山在我的印象中一向是无情而冰冷的,但是走在不是黑堡的山间,我竟也感觉到了淡淡的情感,像是世间万物都不可避免的,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哀愁与安逸相结合的情感。我就这样走着走着,仿佛是走在没有尽头的时间的流里,不问来路,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