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门,吴木一脚踏空似的,感觉自己不断下坠身边好像都是虚无,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掉落了多久,吴木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团云雾中跌出,下落速度也逐渐减慢最终停了下来,吴木看向四周仿佛置身在宇宙中一般,没有天空没有地面,点点星光真如歌里唱的一样一眨一眨。吴木努力恢复成站立的姿势,忽然听到身后清脆的声音:“不错,通过了。”
吴木转身看到孟婆站在自己身后,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老鳌和狐狸站在她身后。
“这里是哪?”
“奈何桥大殿啊。”孟婆笑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们会给你解答的,快走吧。”说罢朝老鳌点点头,转身走去。
老鳌回了个礼,便拉着吴木要飞离,吴木朝孟婆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就叫你孟婆吧。”
“赢玄。”虚空中传来飘渺的声音,吴木感觉被老鳌带着飞了起来,片刻后发现自己已经处在桥上,身后矗立的大殿依然,眼前迷雾重重,但是影影绰绰已经能看到是在桥上。
“走吧,边走边说。”老鳌冲吴木点点头,狐狸早已走在前面,吴木连忙跟上。
“孟婆,最善识人心,她能看到你内心中最喜欢和最恐惧的事务并加以利用,无数人在此过不了孟婆这一关,重堕黑暗森林久久迷失不能轮回。”老鳌边走边说,“从你踏入大殿的一刹那,已经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那我在大殿里所看到的一切……”
“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老鳌说到,“对于死人魂,她的目的是让他们彻底放下,才能被这界河水清理上世所有记忆,若有一丝留恋,喝了也没用的。对于活人魂来此,就要接受她的考验了,你不错,我没看错人。”老鳌拍拍吴木肩膀以示赞许。
“如果我通不过,会怎样?”
“怕是要永远困在那个梦里了。”
“哼,”狐狸的声音响起,“与其说这些,不如和他说说接下来的事。”
“通过这里就是阎王殿了,怕是最先就要见到老熟人了。”老鳌摇摇头苦笑。
“老熟人?”吴木问到,“谁?”
“还能是谁,拘小月魂的那位呗。”狐狸没好气的说。
“那我们怎么办?”吴木看向老鳌。
“别慌,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走了没多久迷雾渐渐变薄,散去,忽然一阵劲风吹过让吴木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场景又让他大吃一惊。桥已经到了尽头,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深渊,仿佛虚无一般,一座悬空的岛处于地平线之下深渊之中,看着大概也就足球场大小,身前通往其上的长长的下行台阶仿佛也隐没在黑暗里难以察觉,岛上一座高大建筑几乎把所有地面占得满满当当,与奈何桥大殿的金碧辉煌形成极大反差的,这个建筑一水的黑色,只有殿门口挂的金字牌匾上书“阎王殿”三个大字格外扎眼。与这个岛相连的还有七个更大的岛,呈扇形发射状,通过悬空道路相连,岛上的建筑分别以深红、亮白、暗灰、深蓝、幽紫、碧绿、冷青色为基调,也都满满当当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岛,无一不比阎王殿高大许多,形成围攻之势,在这里看去都觉得压抑十足,吴木不敢想到了阎王殿再看四周会是怎样感受。
“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了,先干正事。”老鳌的声音把吴木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吴木跟着两人顺着台阶走下。台阶不长,没多久后已经远远可以看到阎王殿正殿大门口,影影绰绰的很多人往里走,还有一些黑皮衣墨镜男在维持秩序。而赵青音正站在门口不远处笑着看着他们,身后并排站着四个手下,不出预料的也是黑皮衣墨镜。
“地府标配?”吴木心里嘀咕着,迈下最后一阶台阶。
“没想到啊,你们还真来了。”赵青音冲他笑笑。
“我们要见阎罗大王,麻烦您带个路。”老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喏,你们也看见了。”赵青音回身指了指,“这里很忙的,见阎罗大人要预约的,不过看在我们老交情份上,我会替你们加个塞的,你们先请回吧,等我消息。”
“可……”吴木刚要说什么,被老鳌伸手拦住。老鳌上前几步走到赵青音,深深作了个揖,忽然双手挥出,瞬间赵青音和身后的四人已经被几个大水球所包围。
“干爷,你这……”吴木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狐狸,快带吴木进去找阎罗大王,我只是趁他们不备才能得手,坚持不了多久。”老鳌没有回答吴木,对狐狸说到。
“老鳌仙,你觉得他们见到阎罗大王能怎样呢?”赵青音不慌不忙,笑到:“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吧,已经定数的事情阎罗王不会和你商量的,大闹阎罗殿就更别想了,我这个小喽啰你们都费劲,还有七个偏殿的大王呢,你们怎么斗?”
“别犹豫了,快走。”此时不远处已经有守卫大喊着跑过来,老鳌急道。
“走。”吴木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轻被狐狸带飞了起来,身下守卫呼喝声阵阵,渐行渐远的老鳌又化出水墙阻挡住赶来的守卫,大殿门口本来有序的人群也骚动了起来,有四散躲避者有向内殿冲去者,而这一切,吴木已经看不到了,他们消失在大殿门口。
“老鳌仙,何必呢?”赵青音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鳌,“为了这么个小子,值得吗?你要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罪过可是不小啊。”
“得罪了,”老鳌声音有些疲惫,“我和这两个孩子缘分不浅,这些事情,注定也是要试一试的,倒是,阎罗大王这次也是着实让人看不懂啊,他什么时候对这两个孩子这么感兴趣了?”
一瞬间,赵青音脸上的笑一僵,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我只是个干活的,领导的吩咐我做就是了,从来不揣测大王的意思。”
老鳌笑笑,也不再说话。
另一边,进入大门是长长的走廊,呈拱形,宽和高都在五米左右,两边墙上隔一段就有火把照亮,墙壁上更是雕刻着形形色色鬼怪形象,让人内心生怖。吴木被狐狸带着飞过,惊起地下行走之人一阵阵惊呼。
“坐稳。“狐狸边说速度不减,吴木向前看去,前方已经到了道路尽头,可以看到不同于走廊内的亮光,而在走廊尽头两侧各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仔细看去是两个巨兽,足有普通人两个多高,右边一个人身鹰头,身后两个巨大的翅膀,右手拿着一柄三叉戟,左边一个是一个站立的雄狮,双手各执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锤。两个巨兽显然已经看到了入侵者的到来,只见鹰人身子一晃巨翅展开几乎占满了整个走廊,猛地一扇,飓风凭空而起,几乎要将狐狸和吴木到吹出去,狐狸从空中落到地上,身上黄光乍现,尾巴托起吴木又待起身,忽然雷鸣般的一声响起,震得吴木耳膜都要裂开一般,头嗡嗡欲裂,抬眼看去原来是巨狮左右巨锤互撞的声音。
“哼!”狐狸身体晃了晃没有飞起来,显然也是受了些影响,冷哼一声,身子缩成弓形,瞬间疾飞而出。
“吼!”巨狮大吼,显然没想到入侵者如此顽强,挥舞巨锤砸下,狐狸极速的身体像停止一般生生避开这一击,从巨狮腋下穿过,巨锤砸在地上碎石飞舞,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还未松一口气右边疾风起,鹰人双手握戟连刺三戟,比起巨狮的刚猛,鹰人速度更胜一筹。狐狸勉强躲开两戟,最后一下眼看躲不开,硬生生聚起黄光与戟尖相撞。
“呼”的一声,吴木就觉得耳边生风,眼前一亮,原来鹰人这一击竟然推得二人直飞入大殿,又飞出十几米才停下。狐狸一个踉跄落在地上,身上黄光已经暗淡了不少,吴木落地后站在狐狸一旁,看着身前两个巨兽,心里盘算着如果再受到攻击自己能用什么招数。
出乎意料,两个巨兽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警惕的站在入口不远处。
“下面站的,是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吴木身后传来,吴木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圆形的大殿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球形的屋顶高足有几十米,四周矗立着十几根巨柱直通屋顶,巨柱之间的墙壁上均是巨石雕刻,每高约莫三米就有石板分层将不同雕塑分隔开,放眼望去就像蜂窝一般。石雕或佛或妖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吴木站在这里,感觉所有雕像的眼睛全都在看着他,让人未战先怯了几分。殿中心有一块高起的圆台,正中央摆着一桌一椅,木椅高高的靠背足有两三米高,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青色长衫,面上虽然冷峻却也看着面善,与其说像阎罗王倒不如像个道士更多一些。在他两旁左四右三摆着七把同样的木椅,此时只有右边第二把座椅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妩媚女子此时也在看着吴木。
“那就是阎罗王,快去说。”狐狸低声到。吴木点点头,上前几步,深深鞠了一躬,施礼道:“阎罗大王你好,我叫吴木,我……”
“哦,你就是吴木。”阎罗王打断了吴木的话,“你是为你的妻子吕月明而来的吧。”
“是的,您明鉴,我的妻子阳寿未尽,还请您让我把她的魂魄带回去,我们全家必定感恩戴德,焚香供养。”
“她,阳寿尽了,”阎罗王说到,“我们不会随便拘一个活人的魂魄的,这有违天理。”
“不可能,”狐狸来到吴木身边,“我曾经算过小月,足还有五六十年的阳寿,不可能是现在的。”
“世事多变化,我等是掌管此事的小吏,自然比你算的清。”阎罗王淡淡的说,“倒是你们,私闯阎罗殿,可是大罪啊。看在你救妻心切,这次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速速去吧。”
“不行!”吴木大声喊道,“阎罗大王,我们虽然只是一介平头百姓,但也不是随便谁一句话就可以拿走我们的命的,大王明见,就像你说的,有违天理。我妻子无病无灾,命不该与此,谁也不能带走她,我今天来一定是要带她回去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说得好!”门口老鳌声音响起,吴木回身看去,老鳌和赵青音以及其他守卫已经到了,赵青音笑着对吴木说:“你这位老鳌仙已经尽力了,坚持到了你们见大王,你们该知足了,大王既然说原谅你们了,回去吧,别再多生事端了。”
“不带回月明我是不会回去的!”吴木坚定的说到。
“哈哈哈哈……”阎罗王大笑,“胆子不小,既然这样我成全你,鹫王,黄狮,给我拿下!”
“大王,”一直没做声的妩媚女子说话了,声音也是柔媚异常,“如此场景几百年没见了,我也是技痒,许我活动一二吧。”随后一个万福,也不等阎罗王回答,转身来到高台边,笑笑对吴木说:“年轻人,小心了啊!”两手一甩衣袖中各飘出一块红色的石头,在空中一变二、二变四不断分化壮大,顷刻之间两个两人多高的红色石头人站在吴木和狐狸身前,与身后的鹫王和黄狮呈四角之势。
“此为炎魔。”那女子又是一挥手,只见两个石头人忽然周身起火,同时狂躁的低吼起来,隔着几米吴木也能感到灼热。
“看来,不但救不了小月,我们也回不去了。”狐狸低声说到。
吴木也知道今天必然是没有胜算,忽然心下释然,低声说到:“月明,没能救的了你,我也只能陪你一起了。”随后也不抵抗,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看着面前走近的炎魔,以及身后高台之上的阎罗王。
“阿弥陀佛,阎王大人许久不见。”忽然吴木身后传来一声佛号,包围而来的四个巨兽同时身子一震,同时低头俯身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来。阎王似乎也吃了一惊,快步走下台来,紧跟其后的是那个红衣女子,也是变了一副肃穆的表情,再无半分妩媚之意。
吴木连忙回过头去,看到入口处走来一个年轻的僧人,看相貌也就和吴木差不多年纪,粗布的僧衣已经显得有些陈旧,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佛珠。门口处赵青音和看守见到此人均躬身站在一边,只见他快步走过吴木时侧过脸冲吴木一笑:“你就是吴木吧,你的事我知道了,放心,我自会替你求情。”说罢向前迎着走来的阎罗王双手合十又报了一句佛号,阎罗王躬身回了一礼,身后红衣女子也是躬身站在一边。
“竟然惊动了您,罪过啊。”阎罗王恭敬的冲僧人说到。
“阿弥陀佛,小僧对吴施主一事有所耳闻,斗胆想来求个情,还请阎罗大王网开一面,放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吧。”
“菩萨您明鉴,吴木几人私闯地府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但是吕月明阳寿在我这里已经到了,放回去怕是不合规矩吧……”
吴木有些着急,刚想说什么,听见狐狸在他旁边低声说:“别说话!”吴木嘴边的一句话咽了回去,只能垂手站在一边看着。
“阿弥陀佛,大王所言及时,此时小僧本也不该插手过问,只是机缘巧合让小僧有所关联,说明我和这二人也是有缘,还望大王想想办法。”
“这……”阎罗王似乎为难,用手搓着下巴上的胡须,这时身后红衣女子突然走过来,在阎王耳边附耳说了几句,阎罗王连连点头,回头笑着对僧人说:“此事即是有菩萨求情,我就破个例,只不过……”阎罗王转身看向吴木,“吴木,以后你就作为我阴间在你所处地区的行事人,要听我阎罗殿的号令行事。”
吴木一愣,随即问到:“我需要做什么?”
“嗯,这不一定,不过,我听青音说过,你曾经办过两件事,一次抓到了夫妻两个引路鬼,一次寻到了一个医院的小鬼,两次做的都不错,青音对你评价很高。今后之事,也大多是这些吧,有鳌仙和灵猫助阵,想必是没有什么难的。”
吴木回头看了看老鳌,老鳌冲他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下狐狸,狐狸也点头表示同意。吴木不再犹豫,学着他们的样子躬身说到:“好,我答应,还请阎罗大王放回我妻子。”
“这个自然,”阎罗王笑笑,想远处的赵青音说到:“青音,你负责送他们几个和拘来的吕月明的魂魄回去。”
“是。”赵青音答应了一声,冲吴木说:“走吧,送你们回去。”
吴木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僧人深深鞠了一躬,说:“感谢菩萨救我全家,敢问菩萨法号,我等回去阳间必定日日供奉。”
僧人冲吴木双手合十施了一礼,笑到:“阿弥陀佛,小施主不比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速速归去吧。”
吴木点头又深深一拜,才随着赵青音一起离去。
外面天已经泛起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吴木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月明,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走到床边拉紧了窗帘想让媳妇多睡一会,回身看见趴在床尾的狐狸,忍不住问到:“那个菩萨到底是谁?”
“那就是救度苦难众生的地藏王菩萨了,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狐狸难得的露出敬畏的表情。
“地藏王菩萨!”吴木吃了一惊。
“嗯,你和小月运气好,不然,我们都搭在那里了。”狐狸重新趴下,再不言语。
吴木也不再多问,随之袭来的是深深地疲惫,也躺了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地府。
一间昏暗的房间中烛光摇曳,一桌两椅一床再无他物,此时地藏王菩萨正打坐在床上,门口传来两声轻叩,菩萨未睁眼,应到:“是大王吧,请进。”
门开了,阎罗大王走了进来,冲菩萨施了一礼,说到:“吴木几人已经送回,并无差池。”
菩萨睁眼笑笑,“有劳大王了。”
阎罗王看着菩萨,似乎欲言又止,菩萨笑到:“大王可是觉得,我们为了这一普通人费这么大周折,还冒着犯天条的风险,是不值得么?”
阎罗王说道:“菩萨说的,我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这次见到这孩子,也并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大本事,所以心里也是对他有些……”没有继续说下去,言下之意却很明显了。
菩萨并没有回答,双手合十低声诵佛仿佛入定一般,反而搞的阎罗王有些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他那地方,上一任行事,失踪有三个月了吧。”片刻后菩萨突然说到。
“是的,至今没有查到任何消息。”阎王正色到:“如果死了必定是会到这里的,要说活着,我们的人虽不说有多大本事,找个人还不是什么难事。而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十分蹊跷啊。”阎王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说:“难道菩萨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你还记得,明年是什么年份?”菩萨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自然记得,”阎王点头,“菩萨的意思……”
“明年怕是是非之年啊,而且我看过这孩子,非常人,对我们必定是大有用处的。”菩萨深深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希望我所担心的都是杞人忧天吧。”
阎王走出房间后,对着阴影说到:“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我觉得,他还蛮有意思。”阴影中走出一人,竟然是孟婆赢玄,见到阎王也并不拜,耳朵中还塞着耳塞,笑笑的看着阎王。
“以后,你就还作为使者,向他传达我们给他的指令。”阎罗王顿了顿,深深的看向赢玄,饶有深意的说:“还有,看好他。”
赢玄也不多问,点点头兀自走开了,留下渐渐隐没于阴影中的阎王,似乎在黑暗中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