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木要出差了。
边收拾东西,吴木边和老鳌聊天,“干爷,明儿一早我出差了,坐飞机你可以不?”
“小咂,瞧不起人是吧。”老鳌哼了一声,“这回是去哪?”
“辽宁,鞍山,顺利的话三天,多就一周。”
半晌没有答复,吴木心里有点奇怪,又问了一句,“干爷?”
“嗯,没怎么没怎么,”老鳌声音有些沧桑,“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吴木问到,“您老那边还有熟人?是哪位大仙啊?”
“嘿嘿,小子,去了你就知道了。”老鳌笑道,“记得我说过么,很多事情,命里定了,不用刻意啊……”
吴木一头雾水,再问老鳌却不再回答,好在他也不是爱深究的人,也就不再追问了。
隔日一早告别媳妇和岳母,吴木便启程飞往鞍山,经过三个小时飞行,飞机缓缓降落时候吴木看到了这座老工业城市,曾经被称为共和国钢都的城市,面临着老重工业城市共同面对的问题。机场大巴一路抵达市区,沿途看到的略显老旧的城市也再次印证了吴木的观点,也让他不自觉想到的自己的家乡,不由竟多了几分亲切感。
没有先到酒店,吴木选择直接来到了客户办公地点开始了忙碌的工作。经过一下午,吴木基本把这边情况摸透了,心里盘算了一下明天一天肯定能完成,心里有底了。到五点半,办公室所有人都纷纷收拾东西下班了,吴木看了看外面还大亮的天,这么早下班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客户都走了,自己也不能独自留在这里,也就收拾好东西和客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订的酒店就在附近,很快吴木办好入住,躺在软软的床上的一刹那,吴木才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还是年纪大了。”吴木自嘲的笑了笑,强撑着起来去楼下吃饭。一碗拉面下肚,吴木精神恢复了不少,看看时间还早,吴木就想着要不要附近转转,忽然一转念,问到:“干爷,现在没啥事,咱去见见你的故人吗?离的近吗?”
“嘿,你小子,沉不住气。”老鳌现身,伸手向远处一指,“你看见远处那个广场地标了吗?”
天已经有点暗下来,华灯初上,吴木放眼望去,的确远远的能看到有个广场,能看到那里人头攒动,似乎还有阵阵歌声传来。广场中间立着一个建筑,远远的只能看到个大概,好像一个竖立的立方体奖杯似的。吴木心里有些嘀咕,“干爷,就这里?这么多人……”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大隐隐于市么。”
吴木不在多言,跟着老鳌迈步向广场走去,约莫十几分钟两人就来到了广场。走进了这里,广场舞的音乐声和唱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孩子的嬉闹声,路人的聊天声,周围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让吴木真实感觉到了这个城市的喧嚣。
“你看看四周。”老鳌说道。
吴木站在广场上看向四周,才发现广场位于多条路交汇的位置,是一个圆形转盘广场,周围数来竟然有八条路交汇于此,交通十分复杂,周围放眼望去银行商圈一应俱全,应该是这个城市的CBD繁华所在。
“干爷,你是说这里……”
“八方汇聚,风水宝地啊。”老鳌笑笑,“那里,前面右边花坛前第二个长椅。”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灯光的映射,吴木就看到那里坐着一个老者,靠坐在长椅上,似乎一动也不动,和周围的喧闹似乎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就是您的故人?”
“呵呵,走吧。”老鳌率先走过去,吴木连忙跟在身后,走到那个老者身前,吴木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瘦长的脸上多半为皱纹和老年斑,满头白发随风轻轻摆动,一缕白髯到胸,双手搭在椅背,靠坐在长椅上,双目微闭,似乎只有呼吸带来的身体微弱的起伏才能看出一点生气。
老鳌凝视了这个老者半晌,眼神中流露出的,如果吴木能读懂,也许那代表着几分激动、几分唏嘘、几分伤感、几分怀念。终于,老鳌开口了:“老六……”
声音不大,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几无可闻,但是却见坐着的老者好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似乎努力的睁开双眼看了过来,与老鳌和吴木的目光相接。就这么看着,吴木好像觉得时间停滞在了这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双手扶膝缓缓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独自向一边走去,老鳌跟在他身后,吴木见状连忙跟上。就见这老者动作仿佛十分迟缓,吴木却怎么也赶不上,开始时候快步走,到后来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两人。
走到周围一个破旧的小区,七拐八拐后,三人走进了一个楼栋,老人打开一楼西户门走了进去,吴木最后一个进来关上了门。这是一个标准八九十年代户型,入户是一个狭长的过道,进门左手就是厨房,右手是厕所,正前方一左一正对是两居室。老者和老鳌走进了正对的居室,吴木也跟了进去,这里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桌两椅,一床一柜,但是十分干净整洁,粗糙的水泥地上似乎都看不到一丝灰尘。
老者和老鳌各自坐下,一时无语,吴木站在老鳌一边,看着他们,想象着他们曾经有过的故事。
“有,一百多年没见了吧,”老者的声音像他的外貌一样苍老,“三哥。”
“整整一百一十年了。”老鳌声音有些落寞,“若不是你我熟识,几乎认不出你来了。”
“嘿,老了,”老人眼皮低垂,缓缓的吐出一个一个字,“你我兄弟,都老了。”说罢从桌上摆盘里拿出两个茶杯,又端起桌上的茶壶分别斟满茶水。吴木从进门就没看到老者沏茶,如果不是看到热气伴随着一阵清香,甚至以为就是已经放凉的旧茶。
老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叹到,“好茶,好茶,有百多年没喝到过了,哈哈哈哈……”随即竟是大笑起来。
老者静静的看着老鳌,嘴角也不由微微上翘,把茶杯向着吴木推了推。吴木一愣,随即恭敬的双手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入口说不出的香醇顺滑,似乎不用吞咽一下子就溜到胃里流遍全身,整个身子都一阵暖暖的,连吴木这不懂茶的人也不由得又多喝了两口,也是暗自赞叹不已。
老鳌放下茶杯,对吴木说:“小子,这是柳爷,长白山柳乾焱柳爷,当年和我是八拜之交。”
吴木连忙深鞠一躬,“柳爷,您好,我叫吴木。”
老者看着吴木,半晌叹了一口气,转向老鳌:“三哥,你还没放下吗?”
老鳌没有回答,看着老者,眼光闪烁:“难道你放下了?”
“嘿嘿嘿嘿,”老者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吴木几乎觉得震耳欲聋,然后就见一阵夺目的白光一闪,吴木不由的伸手挡在眼前闭上了眼睛,待眼前感觉光芒稍弱,吴木慢慢睁开了眼睛,却是不由吓得倒退几步靠在墙上。只见一条脸盆粗细的银色大蛇几乎充满了整个房间,长度几不可算,蛇头几乎有桌子大小,血红的蛇信子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两只碗口大小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到这场景饶是有老鳌在旁边,吴木还是觉得全身不自觉的发抖,一阵阵尿意袭来。
“你怕了?”大蛇说道,声音浑厚有力,再无半点刚才虚弱的声气。
吴木强忍着摇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不是有身后的墙,估计此时他就瘫软在地上了。老鳌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几分激动。
“哈哈……”大蛇仰头长笑,又是一阵强光闪过,吴木心想:“这变形时候为啥都得先笑笑……”再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站着一位一身白衣的俊俏少年,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身上穿一身古人才穿的白色长衫,腰间扎一浅蓝色宽腰带,真好像戏曲中小生的装扮。再看外貌约莫也就二十岁上下,光洁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剑眉星目,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笑意,仿佛这容貌就是对英俊最贴切的诠释。
“三哥,久违了。”少年对着老鳌抱拳。
“对嘛,对嘛,这才是你啊!”老鳌声音有了几分激动,“你一直是最爱干净整洁,最注重外表的,我说你也不会如此那样。更何况你天天吸八方灵气,日积月累,修行早就远超哥哥我喽。”
“三哥,在如今的世上,我也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何况,”少年轻叹,“上次之后,弟弟我真正学到了低调。”
“唉,”似乎是勾起了往事的回忆,老鳌也是叹了一口气。
“三哥,你问我放下了没,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少年话语里有了几分激动,“当年我们几兄弟,最沉稳而理智的就数你了,最年少轻狂的就是我了,连你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我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六弟,是时候了,该出世了。”老鳌看着少年。
少年这次没有答话,转目看向吴木,说道:“就他吗?”
“是的。”
“三哥,当年壮飞、秦观他们什么资质,你我都清楚,这后生,嘿嘿……”
“资质好不好在其次,重要的是心,这一点,不用我说……”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少年一笑,“呵,看我这还认真了,能过得了明晚再说吧。”
“哦?”老鳌双目一瞪,“明晚有什么事?”
“会一位老友,”少年摇摇头,“这人你也认识。”
“莫非那人还活着?”老鳌惊讶到,“相传几十年前他就死在东北极寒之地了。”
“他还活着。”少年双眉紧蹙,叹了口气,“是是非非,也该有个了结了,明晚子时,还得麻烦三哥来一趟,如果我败了,麻烦三哥把我带回长白山老地方,找一方清静的地方作为我的归宿也就罢了,如果我侥幸胜了,咱们再谈其他。”
“为兄在此,还能让那人猖狂不成。”老鳌厉声道,“明晚看为兄给你压阵。”
“恩怨有头,三哥你就不要插手了,胜败听天命。”少年说道,“你我当年相信事在人为,却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事后想起,连我也不得不相信天命难违。”
回酒店一路,老鳌一直心事重重,吴木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老鳌却不给他机会,只说了一句,“一切过去明晚再说”,就再也不说话,吴木也就不再问,心里对于明晚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