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被独眼怪紧紧地捏在手中,他似乎听到自己身上的骨头一点点碎裂的声音。只要独眼怪再稍微用力一下,别说是骨头,整个身体都会变成一团烂泥吧!这个过程虽然很痛苦,不过,相比于被这东西吃掉,这样的死法似乎也还凑合!陆沉这样想着。
视线逐渐模糊,是因为肺部缺氧吗?陆沉感觉自己即将被某种冰冷而庞大的东西吞没了,就连吸进身体里的空气都仿佛能将他的肺冻结,任何的挣扎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临死之前,他忽然感到有些不舍。他舍不得那帮经常一起打游戏的兄弟,舍不得待他如家人的陈爸,也舍不得孤儿院那些可爱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真的很抱歉。其实人间还是挺值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这种怪物的话······
等死的感觉是真的很糟糕,就像是掉入一片幽深冰冷的大海中,等待着身体被黑暗和寒冷渐渐吞没。此时的陆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慢慢往下沉而无能为力。就在他的意识几乎熄灭之时,有人轻轻地抱住了他,就像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欣喜地随着他一同下坠。
“不要放弃!”对方的话语中掺杂着悲伤与喜悦。
独眼怪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这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猎物,样子看着有些笨拙和滑稽。忽然间,陆沉猛地睁开双眼,赤金色的光在他眼眸深处静静流淌,犹如火焰一般熠熠生辉。独眼怪不理解此时发生的状况。它只知道眼前这个弱小得它一捏就碎的生物,在上一秒还奄奄一息,此时却如君王一般给予它沉重的威压。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慑!
“陆沉”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比他庞大得多,也丑陋得多的怪物。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厌恶,或是憎恨。只是单纯地注视着这个可悲之物,然后缓缓降下天罚。
“湮灭!”陆沉以一种毫无温度的语气吐出这个词。下一秒,独眼怪那只捏着陆沉的手缓缓变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碳化,最后化为灰烬。承受了无数次进攻也无法被摧毁的钢铁之躯,竟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独眼怪痛苦地发出叫声,用力地捂住断手。
一个敏捷的身影迅速赶至。他高高跃起,轻易地接住了坠落的陆沉。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一样,从独眼怪手中挣脱之后,陆沉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接住他的人看上去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留着标志性的寸头。他穿着和之前战场上的黑甲士兵一样的黑色外骨骼盔甲。不同的是,他的盔甲胸前的核心散发着深紫色的光芒。从核心处延展出去的紫色光纹遍布盔甲各处。
他将陆沉放在路旁,然后转身面对独眼怪,漠然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居然能够突破我们的防线,跑到这里,还真是厉害。是因为这个少年的存在吸引着你吗?”
男人从腰间拔出两根管状的武器,将他们首尾拼接在一起。在管内机械高速运作之下,武器的另外两端瞬间伸长,其中一段露出尖锐的枪头。赫然成了一把骇人的黑色长枪。
他手持着长枪,微微下蹲,大腿中积蓄着惊人的力量。这一刻,男人身上爆发出瀑布一般无与伦比的气势,即使面对的是体型比他大很多倍的敌人,他的气势也没有丝毫的减弱。下一秒,男人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他携带着无匹的杀意,以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向独眼贵怪冲去,犹如一道紫黑交错的闪电。他越过马路,沿着坍塌毁坏的,飞身跃过独眼怪的头顶。
镭射能量在独眼怪嘴巴中汇聚,光弹放射。男人在光弹的缝隙中切入,在近身的刹那,挥舞长枪,旋转身体,一条触手已经被斩下。男人的武器明明是长枪,却在瞬息之间对对手造成类似劈砍的效果。
独眼怪的触手跌落,而它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地面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冰冷高效得就像一台机器,一台专为对付它这种怪物而生的机器!
恐惧!
面对这个体型远比它小的生物,它再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而第一次是在之前那边倒下的生物身上。求生的本能让它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男人提起长枪,身影再度消失。正当独眼怪惊骇之际,男人又出现在它头顶上。男人从容地踩在独眼怪头上,丝毫没有在意它的反扑。而就在这时,独眼怪的脖子忽然裂开。男人的速度很快,快到难以想象,快到在独眼怪没有察觉之前,男人的长枪已经贯穿了它的脖子无数次。
终于,独眼怪的头颅支撑不住男人的重量,从裂口处脱落下来,鲜红的血从断口喷涌而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男人落下地面,背对着倒下的独眼怪,朝昏迷的陆沉走去。
“作战结束!”所有黑甲战士的通讯频道里都传出男人的声音。至此,将整个城市闹得天翻地覆的不朽灾厄,随着引起灾难的不朽者被军队消灭,彻底宣告终结。
半个小时后,军队胜利的消息在全市大小的广播上播放。听到消息的人,无论是在避难所的市民,还是始终坚守在岗位上的军警都发出了热烈的欢呼。。有人喜悦,因为家园尚在;有人悲伤,因为战友牺牲;有人忧虑,因为噩梦循环······整座城市顿时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情绪中。
尽管此次死灵灾难的破坏范围远不如十年前那么大,市民的伤亡更是被降到了最低。然而,这座城市维持了近十年的和平已经被打破,今后这座城市依然有可能遭受不朽者的袭击。战争的代价是惨重的,只有身在前线作战的战士才知道,今夜有多少年轻的战士为了守卫这座城市的安全,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战争虽然告一段落,但城市的秩序必须尽快恢复,第一步就是要将战场尽快清理干净。军方调来了一整大队的工兵来处理怪物的尸体。
由于目标体型太过庞大,必须将尸体拆分后,经由大型搬运机分别搬走。只是拆分场面一时血腥无比,连有着多年经历战场经验的老兵都有些受不了。
男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公路上,看着现场工兵的忙碌,浓重的腥臭味依然无法使他脸上露出一丝波澜。
沉重且统一的脚步声传来,黑甲战士们排成整齐的四路纵队出现在这里,向他们的指挥官敬礼。今夜,他们是战场上的英雄,也是灾难的终结者。因为他们的出现,避免了更大伤亡的出现。但他们身份注定了他们必定如同身上的盔甲一样,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能享有荣光,不被世人知晓!
“今夜辛苦了,收队吧!”男人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们,平淡地下达命令道。
说着,一辆军用装甲车驶到这里,车上下来三位军官。其中两位是本次作战的全军正副总指挥,另一位是男人的上级——沈怀南。
男人向着三位首长简单敬了个军礼。沈怀南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郑重说道:“辛苦了。”
“责无旁贷!”男人回答。
“听说你还救下了一位男孩?”
“报告,已经送往医院救治!”
“好!”沈怀南点点头
他回过头,望着这片被怪物破坏的楼宇,深有感慨地说道:“殇阳!记得当年它可不叫这个名字。”
“那次之后,改变的又何止是一座城市的名字?整个世界都开始变了,连我们也都跟着一块变了!”孟长林也跟着说道。
“老孟,这种多愁善感的话可不像是你会说的啊,你想做什么?”
“我打算向上级申请退下来。幸运的话,上级应该会批!”
“别开玩笑了!”沈怀南一听,脸色变得凝重。“你是军队里唯一和我看不对眼的人,你走了我和谁吵架去?”
“我是认真的。”孟长林继续说道。“伤亡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了,说实话,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我是这次作战的总指挥,这个责任,无论如何我都得来背!我必须给那些牺牲战士的家属一个交代!”
“当逃兵就是你所谓的交代?我真是瞎了眼了高看你那么多年,你这个懦夫!这次事件很不简单,我正打算向上级······”
孟长林打断了沈怀南的话:“听我把说完,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说不定还会继续留在战场上。但我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打算当逃兵。我早已立誓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国家,怎么舍得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我孟某人如果吃了一次败仗就夹着尾巴走人,那么我一辈子都看不起我自己。所以我虽然离开了前线,但我依然会留在军队,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支撑这个国家,用我的余生去培养下一代的年轻战士。如果你还觉得我们这些年吵得还不够,你还是可以来找我吵,但我们的国家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需要你,更加需要未来。所以这次就算了,别和我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