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大堂临时演变为一个超大型的自助酒厅,沿壁一周置桌摆酒,之间间杂着一些西式化的吃食,便于宾客随时随意取用,是一个纯西方化的待客方式。
此时,几乎所有的红男绿女俱都围簇在厅堂一角,惊叫咤呼不绝于耳,混乱嘈杂反倒无法听清各人都在说些什么。
冯鸿扯着谢少贤分开人群硬挤进去,便瞧见一个五十岁许的男子躺倒地上,两眼上翻,全身抽搐不止,口水横流,偶尔兴奋的大叫几声,却听不清具体讲些什么。
身侧一位身着婚纱的妙龄女郎牵着男子一只手哀哀低呼,神色紧张,另一侧一身燕尾西装的年轻新郎也是慌张失措,拿着手机不知跟谁正在大声怒吼。
谢少贤瞧了一眼,明显癫痫的症状,俗称羊角风。
冯鸿指向地上男子,急声道:“少贤赶快帮忙施救,地上这位是我家老头子的至交,此宅的主人赵伯父赵江廉,无论如何你也要想想办法。”
旁边众人瞧见谢少贤的奇特装束,即便是在这样局面混乱紧迫的时刻,也不由齐齐惊讶失笑,看小丑一样看着神色冷静的谢少贤。
沈曼媛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扯住谢少贤低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谢少贤哪有时间理他,在沈曼媛惊奇的目光下,疾步走到地上赵江廉身旁,用眼角示意冯鸿劝退婚纱新娘。
冯鸿会意,低声安抚新娘道:“倩蓉先不要惊慌,让我这位死党瞧瞧,他会针灸,说不上会派上用场。”
那边燕尾服新郎适时急步而来,放下电话愤怒道:“狗娘养的救护车,来这儿的清远大道两车相撞肇事堵塞,救护车被堵暂时过不来,......咦,你是谁?不要乱动岳父。”
谢少贤正在翻看赵江廉眼皮,对这冲动的家伙眼皮也没有撩一下,婚纱新娘连忙伸手扯住新郎,附耳低声解释,那位面色白皙宛如处子傅粉的新郎脸上阴晴不定,望向谢少贤的目光满是轻蔑鄙视的怀疑。
谢少贤斜眼瞥了一眼白面新郎,心中暗暗冷笑,一个男人长成这副模样,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都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该替他悲哀。
那位漂亮的新娘眼光无错,但显然品味出了问题。
地上的赵江廉此时已经面色发青,原本的胡言乱语已经低细成断断续续的**,再不施救,多半有生命之虞。
谢少贤在心头回忆片刻针灸施针技巧以及精要,双目一亮,再不迟疑,伸手取来傍边赵宅女佣按冯鸿吩咐准备好的针囊,平铺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拈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明亮的日光下针芒尖亮,锋尖微微泛出淡蓝的锐光。
人群中一阵惊呼。
包括妙龄新娘在内,所有高官富贾、贵妇贵女们或不屑轻视,或惊异好奇的目光紧紧凝视谢少贤手中银针,他们很难相信仅凭这穷小子手中区区细针就能控制甚至治愈赵江廉突发性的癫痫,人命关天,岂能玩笑视之,这小子身份不高,胆子却实在不小。
一些深知赵江廉底细的人心中冷笑,这位小丑般的小子若是治愈了还算罢了,假若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多半性命都有危险。
谢少贤哪里知道冯鸿硬塞给了自己一个烫手的山芋,地上这位浑身抽搐言语不清的男子身份复杂,关联到名动凤海的“赵兴社”这个势力雄厚的黑道组织,否则以他的精明世故,此人又与冯鸿没有直接关系,怎能做出现在这样飞蛾扑火般的冒险蠢事。
毫无所知的谢少贤已经无暇注意众人众相,曾经精研勤修的针灸技法潮浪般喷涌上心头,华夏几千年沉淀下来的国粹精华已使谢少贤片刻间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俊逸的脸上神光湛湛,中华倾绝天下的神奇医学令谢少贤进入佛家的“六根俱静”道家的“魂游太虚”这等玄秘至静至极之境,身外一切人事再不能影响他心神丝毫。
万般功法技艺俢至极处都会共通统一,万流归宗。
众人眼中竖针眉心的谢少贤突然转化气质,由他们眼中的悲苦凡人霎那变为飘渺若仙,身上的古怪装束也不能稍减半点仙姿魅力。
众皆惊愕,再没有人敢小瞧此刻的谢少贤。
谢少贤六识俱失,除了胸中激旋回荡的针灸秘法别无他物,微眯双眸电光闪烁,拈针疾刺赵江廉腰奇大穴,更不稍停的运针如飞续刺大椎、水沟、后溪,再取短针沿着百会、陶道、鸠尾、内关、神门、丰隆、筋缩、太冲一路疾刺而下。
片刻间施针长短共计一十二枚,手法娴熟,瞧得众人眼花缭乱,未待众人出声赞叹,谢少贤一掌重重击在赵江廉背部,随即萎靡跌坐地上,额头汗水淋漓。
更为神奇的事发生了。
赵江廉长吁一声,突然间手脚停止抽搐,面色转瞬回复,再叹一声,张开了双眼,微微低喘。
掌声雷鸣般响起。
可怜的谢少贤在冯鸿与沈曼媛左右搀扶下却没有力气回应众人的赞赏,只能微微抬手轻摆半下,又颓然放落。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玄秘针灸技法带给这些生活空虚的富人们以动人心魄的感官体验。
人可以分贵贱,但技艺却无分高低,何况刚刚谢少贤突然转化的神化气质和鬼使神施般的针灸秘艺岂会有人还敢蔑视这个神奇的小子。
谢少贤身疲神倦,刚刚几分钟的针术费精耗神,此刻他的精力所剩无几,暗提真元,丹田却空空如也,令谢少贤忧心疑虑会不会就此失去辛苦积修的内力真元。
沈曼媛不方便,只有冯鸿驾车亲自将谢少贤送回家中,又陪护半晌,直到夜幕深垂,谢少贤精力稍复才相嘱回转。
谢少贤等冯鸿离开,强忍身心的疲累摸出正一残卷咬牙修习真功,深怕自己因为这次竭力施针而气散功消。
直到第二天清晨,非但功力尽复还大有精进,令谢少贤惊奇莫名,敢情力竭重修还有增进真劲的奇效?
兴奋之余勤修不辍,一直到自己感觉肚腹饥饿才作罢。
三天后,沈世秋回宅,谢少贤也只得销假回岗,令他更为欣喜的是沈曼媛对待自己的态度大改,由以前的处处刁难变为现在经常的和颜悦色,说话也是温声柔和,不但谢少贤惊异难安,连沈世秋都暗地里称奇不已。
他不知道赵府婚宴上他的精彩表现给这位表面刁蛮任性实际柔和善良的沈小姐带来多大的心灵撞击。
当然,此时还谈不上喜欢爱意,但在沈曼媛的心中对这位时而痞气市侩时而深沉博学的年轻司机也绝非单单欣赏那样简单。
赵府谢少贤灵光一现的神奇表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湮没在许多人的记忆里,生活的一切重归正常轨道,惟有变化的就是沈曼媛对谢少贤由好奇进而复杂欣赏的芳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