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我和聂远几乎是同一时间回身,发出一声大叫。
一个不大的黑影从已经被打开的棺材盖上跳下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前在档案室里遇到的那只黑猫。
凄厉的猫叫声划破黑暗,传入耳中,几乎要撕裂我的耳膜。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得我手一松,手机掉到了地上。刹那间,黑暗重重而来。
“快跑。”
就在我还呆愣在原地没有回神的时候,聂远一声大吼将我的神智拉回,脚下仿佛生了风,不顾眼前的黑暗本能地向后跑。
巨大的声响紧跟着而来,犹如潮水般席卷了整片空间,轰鸣声仿佛死神的丧钟,一步步向我们逼近。
聂远的手机灯光也弱了下来,我依稀只看的见他在我右侧不远处狂奔,我来不及去想其他,迈开步伐朝着与棺材相反的方向跑。身后的声音很快追了上来,哗啦哗啦的响声配着水流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破裂开的金属声响,一片黑暗中,我看不到身后的真实情况,只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异动传入耳中。
这种未知的恐惧远比亲眼所见还要强烈数倍,我不敢回头看,脚步也不敢稍有迟疑,事实上,我就是回头也什么都看不见。聂远手上的灯亮已经完全熄灭了,我只能凭着本能在一片混乱中奔跑。
突然,我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由于速度太快我来不及稳住身形便一个狗啃泥扑到了地上,吃了满嘴灰尘。我刚想大骂声倒霉,身后一股压力突然向我扑来。
我想挣扎着起身,却被什么东西卷住了大半个身子,动弹不得。与此同时,空气里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憋闷感,充斥在我的胸腔内,让我的呼吸刹那间变得急促困难。
“快躲开,是流沙。”
我的意识随着胸腔里越积越多的憋闷感渐渐变得微弱,我张开嘴,喉咙像是被破棉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有断断续续沙哑的音节。
这时我费力地抬起头,余光看到聂远打开了手机上的强照明装置,将我所在的方位照亮。
身后的重量不断加重,我挣扎着一个前扑,脱离了那股压制我的力道,拼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朝前方的黑暗跑去。
滚滚的流沙犹如滔滔而来的江水铺天盖地而来,有聂远的手机照明,我的脚下清晰了很多,步伐也稳了些。眼看着偌大的墓室就要跑到了头,身后的流沙也要淹没一切,我竟然没有感到恐惧。所有的变化不过是发生在十几秒之内,我的大脑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不停地下意识地给出判断,引导着我朝安全地带跑去。
“轰隆。”
就在我要抵达另一侧的墙壁时,一阵巨大的声响从头顶传下来。我抬头一看,天花板竟然也塌陷了,一块块长条石砖砸下来,堵住了面前的路。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几块砖,我们身后的路也不剩多少了,退无可退之际,我的大脑竟然也出奇地冷静,冲着不远处的聂远大喊道:“快找出口!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
聂远隔着层层巨响回应道:“就只剩下你身后那面墙没有找过了,你快看有没有机关。”
我忍着耳膜几欲被震破的疼痛感勉强听清了他的话,手机已经被我丢了,接着远处的光源我看不清身后的墙壁,焦急之下,我大吼道:“把光给我。”
随着我的一声大喊,聂远扬起手,将手机隔着不远的距离扔了过来,我向前一步,接入手中。电量已经所剩不多,像这种极其耗电的强照明能挺多长时间还不知道,没有光亮的墓室里失去照明等于死路一条,但是眼下情况危急,明显也顾及不了这么多。
我接过手机,调转了个方向,明晃晃的光线一下子打到了墙壁上,映着上面的字迹格外清晰。
也许是老天没打算在这里收我,竟然意外地眷顾了我一次。
抬起头,发现我所站的位置正是刚才看过的刻着墓主人对私闯者警告的那面墙前,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迅速伸手去按那排字迹。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到聂远的声音在喊:“趴下!”
我的思维来不及运转,手已经下意识地按住了墙壁上的字,猛地一用力,面前的字迹突然凹陷下去,一扇石门在面前打开。
随即,身后传来一股猛力将我掀翻在地,我顺着已经打开的门向前扑倒。
紧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头顶上空飞过,以抛物线形态落在我身体前方的不远处,发出一声巨响。被砸中的地面迅速凹陷下一片,我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手机,从门外退回来,胡乱照向聂远所在的方向,朝着他大喊道:“快过来,找到门了。”
聂远在我声音响起的下一刻便迅速地朝着石门的方向跑来,流沙已经到了脚下,原本不远的几步路程如今却变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几步之内,流沙已经没过膝盖,连抬腿都困难,聂远举步维艰地在沙子里移动,脸色憋得惨白。我不敢去看一波波袭来的流沙,眼睛只定定地放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快!”
一个趔趄,聂远终于到了石门所在的地方,我已经站到了门里,甬道的地面要比墓室高,我站在那里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此时流沙已经到了几乎要将门掩住的趋势,我猛地用力将聂远拽到安全地带,反身迅速地去关石门。
除了流沙以外,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这道石门也许是最好的遮拦物。
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加上我自身的体重,奋力地压向石门,可惜外面的流沙已经越积越多,石门在重重的压力下只是挪上了一半便彻底卡在那里,寸步难行。
聂远已经恢复了体力,起身帮我一起推,两人累得俱是一身大汗,却硬是没能撼动那扇门分毫。
一番折腾下来,我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再也推不动了,没想到细细的沙子也能造成如此大的压力,连沉重的石门都有些不堪重负。
我倒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手扶着墙,勉强没有趴倒在地上。
脚下已经有少量的流沙顺着未合紧的门缝渗漏进来,不过基本趋势已经被阻止,甬道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我和聂远的呼吸声。
“我们得快离开这里,流沙虽然被隔离了,汞蒸气还没有消散,坐在这里会被毒气所伤。”
聂远稳住了呼吸,上前拉我起身。
我的浑身早已软得跟面条似的,听他这么一说又立马担心了起来,不敢再坐下去,硬是咬着牙撑着长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我忍不住问道:“你说刚才的墓室里有汞蒸气?”
聂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里面的机关很复杂,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那个朋友说,这种墓里一般都会有汞蒸气。”
怪不得我刚才会觉得有点难受,眼睛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熏得想掉眼泪,原来是有汞蒸气。
听说那玩意在一定浓度时还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浓度一大,就会致人丧命。
还好刚才呆的时间不长,否则就是不被流沙埋了,估计也要死在汞蒸气下。这还真应了墙壁上的那句话,打扰了墓主人的休息,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丫下手够狠的。
平复了一下刚刚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吊起来的一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好歹现在是安全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想到捆绑在我身上的那份契约,我又莫名地相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至少在有些事情没来之前,我还不太可能会挂。
聂远走在前面,手机光已经调到了最暗,甬道内很安全,没有什么暗设的机关,否则以我们现在的可见度,就是十米开外有一个恐龙也看不见影子。
想到这,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的比喻还真是独特。
聂远听到我的笑声回过头来,难得没有严肃正经,也露出了个真诚的笑来,“没看出来你还很乐观,刚才多亏你反应快,否则我们就要死在里面了。”
他没有说谢,给我的感觉却要比一声道谢分量来得重,我和他认识这么久,还从没从他口中听到过有关于夸我的话,冷不丁这么一说,反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只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刚好让我逮到了而已。”
我不是在刻意谦虚,而是我这个人天性如此,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些事情别太往自己身上揽功劳,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次凑巧爬出了鬼门关,下一次就可能很不巧地交代了。风水轮流转,运气这种东西谁也不好说,太得意了早晚会吃大亏。所以碰到幸运事了,我也只是笑笑,不敢太当回事。人活着,需要小心的时候还多得很。
聂远头一次没有对我的粗神经流露出不屑,而是很郑重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像我,遇到的事情多了,自然有些就看开了,应该算是练出来的心态。但是这种心态并不安全,因为它来自内心的习惯。正是因为我习惯了一些事,所以才能做到无所谓,但如果一旦遇到超出我预知的事,我的情绪就很难再镇定。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心态天生就很好,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在应变这方面,你比我要强。”
我听到自己的缺点经由他这么一说,竟然转成了优点,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我难得哑巴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插科打诨我没问题,但是被人这样认真地夸,我还真没应付过。干脆保持着沉默,不对他的评价发表意见。
只在心中暗暗感慨,人都说生死之交,一起经历过生死大劫之后,有些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因为这件事,我和聂远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彼此的敌意减弱了,冥冥中,还多出了一分类似于友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