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冷飕飕的感觉爬上后脊梁,就连我自己都被这句话里透出的阴寒气息冻得一哆嗦。似乎只有将声音一再压低,才能不惊扰到这间沉睡在地下的密室。
“你说什么?”聂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转过了身,回头打量着石室里的一切。
半晌,他重新走到石桌前,仔细看着上面的字体,不可置信地说道:“如果真的是座墓,恐怕年代要追回到唐朝,这大概是座唐墓。”
“你认得上面的东西?”看他这么快就得出了结论,我也有些惊讶,还以为他对这玩意很精通。
但是聂远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唐代的字体,天津这一带,汉墓不少,唐墓却不多,我认识一个考古的研究人员,他跟我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我不是很了解,只是刚才被你一提醒,仔细想想,这里的布局倒是很像他之前跟我说过的也是在这附近被发现的一座唐墓。”
到了这里,我总算明白了,警察局的脚下藏着的竟是一座唐代古墓。这事倒是稀奇了,放到现在也绝对是新闻。只不过当初选址在此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下面有墓?
“你是怎么认出这是座墓的?”聂远看着我,似乎有些不解。
我笑了笑,我自然没见过,能看出来完全是个偶然,但也不尽是偶然。
我之所以看出这是座古墓是因为上学那阵看过类似的书,书里面介绍了一些有关各朝墓葬的细节。当时盗墓这个词还不怎么热,了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然而我天生对这些具有传奇色彩的事情感兴趣,虽然不懂,但是没来由地崇拜,小时候抱着好奇的心理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只隐约知道盗墓好像分南北流派,各有各的规矩。盗墓者从古自今都有,三国时期曹操甚至分封过摸金校尉一职。长期的盗墓过程中,产生了相应的办法和工具,有些还被用于考古,例如洛阳铲。
盗墓的行业对于一般人来说过于神秘,盗墓人的踪迹也总是跟平常人的生活相距甚远。如果不是今天有幸能见到这样一座古墓,我想我也不会有机会这样深入地了解相关事宜。
这座墓先不说怎样出现在了警局脚下,光看里面的情形,就是已经被人盗过了的。
剩下的东西不多,地方也被人占了,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这么倒霉,把墓修在了这里。
想到警局里闹鬼的传闻,心中那个猜测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浮上心头,难道是墓被盗了,墓主人不满所以才显灵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竟然就跟着问了出来:“你说警局里闹鬼的事会不会是真的?这下面就是个大墓,而且如果是人为的,哪会做的那么滴水不漏?”
聂远斜瞟了我一眼,“你也相信鬼神这种事?就是有鬼,也不会跑出来跟人斗,之所以碰到这么多怪事,倒不如说是人心有鬼。”
人心有鬼,这话说得容易,没有人,哪来的鬼?鬼灵之事虽然不可考,但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棒子打死所有事也不合理。没有人研究出来人死之后是否还有意志存在这回事,所以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无心与他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观念不同,再多话都是废话。我看着眼前暴露的甬道入口,估计这就是连接两个墓室的墓道。骨子里好险的因子被激发起来,此刻我倒是没了之前的慌张恐惧,变得有些期待。
毕竟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身处一座唐代墓中,这一点上,我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一方面遇到的怪事接连不断,一方面却始终活着,没挂掉,现在又见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放开了一寻思,自己活这么一遭也算挺值个了。
拿好手机,心里确认了这是座古墓,当下也不再墨迹,穿过那扇石门,进入了甬道之内。
甬道不长,只是由于光线问题,站在入口处暂时看不到头。大约走了一分多钟,出口的另一端出现在眼前,墓道的另一头,连着相似的石室。
我仔细瞧了瞧,构造什么的都差不多,只不过眼下这一间,要比刚才的那间大上很多,更像是主墓室。当然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这里除了一具棺材和一张石床之外一无所有。
棺材是木制的,表面有金属装饰,我不识货,却也觉得这棺材的本钱似乎不低,主人大概也不是一般人家。棺材的侧壁刻着与石凳上相似的符号,下面是一张石床。整个棺体被置放在尺寸刚好的石床上,空荡荡的石室内,视线所及之处,这是仅有的摆设。
我看着跟石室空间明显不相称的稀少物品,不禁无端猜测,难道值钱的东西都被之前来的人给盗走了?虽说这里面不乏一些大件,盗墓人也不可能一次性搬空这个墓,但是不排除有几拨人轮流来过的可能。毕竟出了这么个唐墓,不是小事,考古界也许迟钝了些没有发现,但是盗墓同行之间不可能没有消息。
只是面对墓内荒凉的摆设,我还是有些心惊,这么大间屋子,就这样被搬空了?
聂远走进来,先是在我身后,视线粗粗扫过石床和上面的棺材,然后就走到一侧却看墙壁。
我看到他举着手机,将屏幕对着有些潮湿的墙壁,似乎在认真地看什么东西。见状,我不解地走了上去,这才发现石壁上竟然还刻着一些文字和图画。
同样是我看不懂的文字,这次却大概看出了个雏形。秦代以小纂为书写字体,但是由于小纂过于繁杂,不易书写,到了汉代已经被隶书取代。小篆在我的印象里很接近于甲骨文,长得很像鬼画符,历史教材上的形容好像是比较圆润。汉隶方正,也比较有特色。其后到唐代,唐人的官方字体是楷书,但是寻常生活里一般使用行书。
楷书比行书正式,唐人所书写的字体较之前代已经有所简化,甚至有猜测,唐代时,人们就已经开始写一些简化字,这从一些手抄经文中可以窥见一斑。刚才在石桌上看到的文字明显不属于这几类,似乎是少数民族语言,但是此刻出现在这面墙上的文字,却依稀可以辨认。
聂远看了上面的内容,似乎有些恍然,他手指着文字下面的图片,示意我看。
那是一张装饰极其奢华的床,四周围站着一众仆人,身上穿着的服侍都很怪异,与我印象中的唐装不大相称。床上面躺着一个人,浑身珠光宝气,穿得雍容贵气,头上戴着一顶金冠,脚下甚至还穿着缀满装饰的鞋。只不过那鞋是拖鞋。整幅画勾勒的俨然是一个卧室的场景。
看到这里,我有些明了了,这个墓主人怕自己死后寂寞,竟然将墓室按照生前住过的房子布局,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间,恐怕就是他的“卧室”。
而床上躺着的人,正是这座墓的主人。
虽然整幅画被刻在了石壁上,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粗糙和不清晰,画面经过精心雕刻,每一笔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即使是不懂画技的人,只消站在这里一看,便会瞬间领会作画之人想要表达的寓意。这一点,倒让人不得不佩服画的主人。
“这上面的字你认得?”
感叹之余,我看到聂远还在看那段对我来说只辨形状的字迹,不禁好奇地问道。
“嗯,这上面的内容并不难懂,只要仔细看可以认个大概,我以前也收集过一些古书法和古画,都是仿制品,但是内容却相似。我还专门研究过,不过……”
聂远一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眼睛猛地睁大,看着上面的字迹,半天没有说话。
我被他的样子吓得心一紧,反射性地脱口问道:“怎么了。”
聂远举着手机,清冷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墓室内:“这上面写着,卧房是主人的休憩地,任何私闯者,将会受到来自墓主人的严厉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