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检验科的门口,气氛一时沉默得有些不正常,我看了看愣在那里的聂远,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都不愿意率先打破这份看似和谐的平静。
“你认识这个人?”
许久,聂远才缓缓开口,但我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答案,他知道这个人和我的关系,只不过没有直接点破。
“认识,一个兄弟。”看着手上的鉴定结果和个人资料,我的心里说不出的窝火。丁磊,竟然真的是那小子,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只是重名,但是看过了这份资料之后,我不得不接受对方是老三这个事实。失去联系多年的兄弟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激动?是挺激动的,自己都差点把命搭里了,能不激动吗。要不是命大,估计这会早就交代了。好不容易追查到点线索,对方竟然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虽然已经有些年没见过面,但是不见面不代表兄弟情谊就不在了,偶尔也会想着将来哪一天见到了好好聚一聚。现在倒好,多么大的一个讽刺。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聂远很自然地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其实不光他这样想,我也有这种想法,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对方的针对性,可是我真的想不出自己跟老三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上学那阵关系铁的不能再铁,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哪会想到还有一天自己会坐在这里冥思苦想,和一个外人讨论跟兄弟之间的过节。真他妈可笑。
聂远见我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也不愿意再逼问下去,有些事当事人不愿意说,谁都强迫不了,因为这种时候需要真话,要是逼急了用一些谎言来搪塞,那还有什么意义?
气氛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仿佛我们不是在警局里,而是在医院里,谁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打扰了这里的病人。
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我盯着手中的薄纸,幽幽地问道:“你觉得两个关系好得不行的兄弟,会有什么矛盾?”
聂远愣了一瞬,似乎被我脸上流露出的无奈和苦涩给震到了,他顿了顿,别过去不再看我,语气上却没有丝毫迟疑:“再好的兄弟也会有矛盾,是人都不例外,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警察了。”
忽略掉对方话里若有若无的挖苦,我无心辩驳,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你以为,能是什么矛盾?”
“性格,工作,家庭,这些方面都可能产生矛盾,人心的阴暗一旦作祟,就是兄弟也一样反目成仇。”
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办案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很多罪犯不是天生就倾向于犯罪,而是偶尔产生的邪念主导了理智,才会犯下错误。他不怀疑人性的善良,但也同样不质疑人性的黑暗。
“我和他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脾气我很了解,虽然有些事上表现得比较偏激,但是为人很正直,而且我也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可能只是个误会。”
看到聂远偏过头来质疑的眼神,我没有停下来,紧接着说道:“你不用嘲笑我,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傻逼。不是我天真,我只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没进入社会以前,总以为天地就那么大,生活可以过得很潇洒,有几个哥们陪着,很满足,可谁知道进了社会才知道,人与人不是不能和平相处,只是中间始终隔层纸罢了。”
这层纸,也许是猜忌,也许是冷漠,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看出来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我将手上的资料顺手扔在垃圾桶里,已经懒得去理会对方是在嘲讽还是在认真说话了。无所谓,反正我就是这么个傻逼,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还要为人说好话,其实他不是我,根本不懂我的意思,我没有替谁开脱,我还不至于傻逼到那个份上,我只是想睁一只眼闭一眼算了,免得到头来失望的还是自己。
“回去吧。”
聂远见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叹了口气,起身向外面走去。
“人我会带到警局好好审问的,如果之前的事情也是他做的,可以构成谋杀未遂的罪名了。”清冷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从混沌中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远,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记住,对犯人的包庇也是对他本人的伤害。”
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出了警局,不见了影子。
认识他这么久,虽然一直有这种感觉,但这一次却十分强烈,那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正义感,让人无法不承认,这个警察身上所散发的正气,就连敌人也不得不正视。
很久没见过这一类人的存在,我甚至觉得他不是活在现实中的人,但是偏偏,他又活得比任何人现实,至少在面对犯罪的时候,他的看法比我理智的多,真是个矛盾到看不清的个体。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忽然发现桌面上有一个未命名的快捷文件夹,我始终没有点开过,之前没有留意,此刻却仿佛中了邪一样移不开目光,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点开它,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