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大脑一阵刺痛,眼前明亮的房间陌生又熟悉。白的刺眼的墙壁,低端刷着同样晃眼的绿漆,我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还有身下压着的雪白床单,不禁苦笑,自己又到医院里了。
“病人醒了。”
耳边一声轻轻的低呼,我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个护士,正匆忙地给自己挂着吊瓶 。
麻木地看着对方将枕头扎进了手背,高高挂起的药液随着重力缓缓滴落到身体里。
“你好好休息,之前因为神经紧张,受到了过度刺激,导致血气一时不畅,住院几天好好调养就行了,我去把你的朋友叫进来,他在外面等很久了。”
朋友?看着护士小姐匆匆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老三,是他吧?除了他,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谁还会有谁找上自己?恐怕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我冷笑一声,想起不久之前的画面,火车站的候车室内,那个自己一直以为是好兄弟的人当着我的面说出了惊天的秘密,真是没有想到,我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徐刚?唐通?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没法再相信任何人的话,我是谁也变得无所谓了,反正只要活着就好,其余的羁绊反而因为这个秘密的揭开少了许多,如果我不是徐刚,也就不必急着回家了。过去那些值得担忧的东西都在一夕之间变得无足轻重。
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欺骗我?他精心设下的这个局难道不是为了将我逼上绝路?为什么事情都还没有结束,他就放弃了计划,转而告知了我的真相?他的目的应该是看着我一错再错,最后万劫不复的时候再来残忍地告诉我一切,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达成他复仇的心愿。
还有,既然自己之前一直是徐刚,连相貌都被整容了,那我现在为什么又会回归到以前的身份?是谁做的?明显不会是老三,他恨不得推我一把,让我入地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眼底的那股恨意我还是看得清晰的。不可能是他,就一定另有其人。
我感到头痛不已,短短的几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让我一时没法接受。
我真的不是徐刚。而是眼前这个唐通的身份?
可为什么我过去的记忆那样清晰,丝毫看不出被催眠的迹象,还有自己在写东西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让我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的。难道全是假象?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欺骗自己,逃避自己,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父母还是我的父母,工作还是原来的工作,我还是我自己。
躺在床上,我的思绪越来越纷乱,到最后我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再这么想下去我迟早会被自己给折磨死,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必须要找老三当面问清楚,就算他恨我也好,至少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
深吸一口气,伸手想要拔掉床边的吊瓶,刚才的护士已经出去了半天,一直没有动静,但我知道老三一定还在附近,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报仇的人是不会放过仇人的,至少我现在还好好活着,他绝不会就此收手。
这样也好,我倒是怕他不来了,一走了之,那样我会一辈子生活在迷茫当中,之前在候车室里看到的那叠照片始终提醒着我,有一个叫苏雪的女人停驻在我的记忆里,跟这一切有着莫大的关联。
就在我的手伸到手背出打算拔掉针头的一瞬间,病房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极度狰狞,一双眼睛赤红地瞪着我,仿佛恨不得马上杀了我。
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我坐起来,虚弱地冲着来人吐出一个音节:“老三。”
“闭嘴,你不配这样称呼我,我们之间早已没有兄弟情谊了。”听到我的声音,老三厌恶地皱着眉头,那反应激烈地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
苦笑一声,示意他坐下,我无奈地问道:“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以为是想断就能断的了的吗,我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弄清楚,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死的,就算你恨我,也应该告诉我真相,如果我真的做错过什么,我愿意赎罪,心甘情愿。”
我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被自己的好兄弟算计,这种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可我还是得表现得很平静,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意的。
“你知道苏雪和我之间的事,对吗。”
犹豫了半天,我知道自己的推断一定没有错,那些照片,单是看看就眼熟得很,眼前这个又疯狂地说着要报复,那我和苏雪之间,一定有不寻常的关系。
“你有资格听吗?”
老三因为我那声兄弟脸上露出了略微复杂的神色,然而只一瞬,那种神色又立即被冷漠和讽刺所取代。他嗤笑出声,揪着我的衣领,情绪也渐渐失控:“你有什么资格打听她的事情呢,是你亲手害死了她!”
老三的面部因为过度的紧绷而抽搐着,脑海里痛苦的回忆似乎完全被我的话勾起,看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熟悉中却透着陌生,痛苦的神色让我心底某个地方狠狠地被触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没有记忆?是你抹去的么。”
濒临失控的老三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大声吼道:“是你自己忘记的,那件事以后,你的良心不安,就选择性失忆了,你将记忆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剔除了,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活着,可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忘掉一切吗,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允许。”
选择性失忆,我并不陌生这个词语,一些人在受到了重大刺激之后会选择性地遗忘掉那段对自己有过伤害的经历,这是出于自我保护的一种行为。
我很难相信,自己的身上居然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