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着的侍卫被两人封住了口,只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风明仔细端详了一下,说不出的莫名其妙,像是半分讶异加上半分……无奈?
陌清羽突然出声:“风明,走了。”
于是风明暂且放下疑惑,应了声:“嗯,好。”
虽传里间牢房守卫森严,这倒不假,可出了里间,监管程度便要大打折扣。监狱的顶部是由木制横梁柱架成的,但因为足够高,所以普通侠士根本上不去,于是莫渊也不可能派专人盯着。
但这对陌清羽来说是易如反掌,因此这些木头柱子成了他越狱的绝佳路线。
陌清羽轻车熟路地带着风明隐进茅房,等侍卫换班结束。不出几分钟,外面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便消失了。两人轻悄地来到一处视线死角。
陌清羽脚尖微踮,身随轻功而起,而后向风明伸出手。
风明愣了一下,望着陌清羽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拉上陌清羽的小臂,手指温热的体温便不可回避地触上冰凉的外衣。
可风明的手腕却意外碰上了陌清羽的指尖。
陌清羽的指尖是冰冷的。
咝————好凉。
这里很热,手指怎么会是冰冷的?
难道……他天生体格生寒?
他看向陌清羽。陌清羽却一把抓起他的小臂,低声道:“走。”
思路再一次被打断,眼下当务之急是跟着陌清羽离开这里,这些问题以后有的是机会问他,倒也不急。
他几乎可以肯定陌清羽不会弃他不顾,于是风明突然不打算跟陌清羽告别。
只一会,陌清羽已经身轻如燕地掠过几个横梁柱,跑到了离风明很远的地方。他回过头,看到风明还在原地,于是轻笑,“风明?”
风明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耳根有点发红。快速确定路线后,他跳到陌清羽身旁。
“想什么呢?”
风明摇头,“没什么,有点出神。”
在这种环境中都能出神,陌清羽倒也佩服他的定力。
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虽然他觉得,风明不知道他为什么点头。
风明确实不知道,但也没细究,只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隐身用的法术快要消失了,先出去再说。”
横梁柱架起整个屋顶,可通四面八方。牢房的西南角有一个杂物间,里面放的都是些老旧的刑具,早已不能使用,通常没人守着。
杂物间好像是封闭的,但陌清羽知道,那房间有个后门,早几年前被封住了,后来改成了杂物间。
他还记得,那个小孩,那块滑饼。
以及十五岁的自己。
六年前。
母亲死于非命,那时候,他刚把母亲带到一处乱葬岗,埋好。
半个月没有吃东西的陌清羽,哪怕是十五岁,也显得很瘦很小一只。歪歪扭扭走了几步路,还是顶着烈日倒在附近的小山坡上,嘴里喃喃着:“娘,我马上就能去见您了,我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渐渐地,视线里那独剩的一丝阳光消失了,无穷的黑暗让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一道孩童声音响起,唤醒了他。
“父亲,他怎么了,你快看看!”
一个男孩出现在陌清羽的视野中,只有八九岁。他伸出手,拽了拽陌清羽的衣领,试图把陌清羽拽起来,可力气不足,陌清羽纹丝不动地躺在原地。
男孩有点着急,又试了试,还是无济于事。于是往回跑,拉来一个走在后面的男子。男子见了骨瘦如柴的陌清羽,瞳孔猛地一收。
男孩又喊了一遍,:“父亲,他怎么了,你快看看!”
陌清羽用了最后的力气,抓住男孩的衣角,吐出两个字:“饿......饭......”
"你说什么?”男孩俯下身,听清了两个字后,慌忙掏出一样东西。他拨开上面的油纸,取出里面的食物。
那是一块滑饼。
陌清羽努力仰起头,却碰不到那块饼。男孩见状,连忙送到他嘴边。
男孩笑了。
陌清羽狼吞虎咽地吃,吃的很急,周围掉了不少渣子。
“你慢点吃,别急,这里还有......”
没等几分钟,男孩手里就剩一张油纸。
陌清羽咬完最后一口,就满脸通红地噎了下。他偏头咳了好几声,转回脸,小声问:“还有吗?”
于是男孩起身,去问蹲在他身后的男子。
陌清羽见状,立即道:“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
男子已经掏出一块包着新纸的滑饼,交到男孩手里。
“大哥哥,还有的,两个,都给你。”
那天晚上,陌清羽揣着一块已经染了尘土,脏兮兮的滑饼,被人带进了莫府。
他甚至都没有因为见到莫渊——一个陌生人而害怕,也没有因为莫名其妙进了一个陌生环境而畏缩,只满心欢喜地想着要好好吃掉最后一块滑饼。
那是他十五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入了夜,他抓着那块滑饼,偷偷从窗户离开了下人给他安排的房间,却被守夜的侍卫发现。于是他就一路跑,跑到了牢房西南角的杂物间后墙。
墙右边有一道缝,正往外窜着凉风。他想也没想,把手伸进缝内,缓缓拉开一道暗门,钻了进去。
陌清羽已经不记得男孩的模样,男子的模样,如果他还记得,想必现在已经将其列为门客,全力报恩,而不是杳无音讯。
一阵凉风猛然吹在脸上,迫使陌清羽回过神来。他逐渐清醒,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杂物间,而风明正在拆暗门的阵法,门已经打开了一半。
风明当然不知道陌清羽方才思绪飘得有多远,压低了声音说:“解阵。”
陌清羽走上前去,抬手,“阵法是我设的,我来吧。”他又想起什么,“出了这里,须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