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机报复的拉尔负责执行刑罚,十鞭子抽得又痛又狠,几次甚至让展叶红痛的失去了意识。刑罚也是当着其他俘虏的面进行的,一来是为了对展叶红施加更大的惩戒,二来也是为了能够让其他俘虏吸取教训。
最后,挨完鞭子浑身血肉模糊的展叶红只得在劳尔的搀扶下方才能勉强的行走。步履蹒跚的向着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走去。而这之后,整个俘虏队伍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胆敢闹事或是企图逃跑的人存在了。
“将军阁下”劳尔看着展叶红一脸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太莽撞了。你要知道,在对待战俘的问题上,鹰罗老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刚刚你的逃跑行动,已经足够那个叫希德尔的人将你就地处死的!”
“没错,我知道”展叶红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道:“可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劳尔十分不解的问:“您是贵族,您的家庭或是王庭肯定会出钱将您平安的赎买回去的。您根本就不用向我们一样担惊受怕,或是作为奴隶在鹰罗客死他乡。您为什么要逃跑呢?”
展叶红苦笑了一声,是啊?为什么要逃跑呢?贵族的荣誉,或是自己的自由,或是家族的荣耀?几天残酷的俘虏生涯,早已能让那些在战场上英勇剽悍的士兵们变成乖乖待宰的羔羊。就是展叶红也亲眼见过几个桀骜不驯企图逃跑的士兵被当场鞭打至死的残酷场景。平心而论,到了此时此刻,他本不应该再逃的。
可是,他还是想要逃。
那股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就好像当初他不听父亲的劝告,执意休学从军一样。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是为了他年轻人不服输的性格吧。
不服输,永不服输。
不论对手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鹰罗的皮鞭,他都不甘心当一个失败者。因此,他想要逃,想要立刻逃离而后择机再次向着曾经打败自己的对手挑战!
可惜,这次他的打算落空了。
忽然,队伍前方的一名士兵策马跑到希德尔的身旁高声且带着骄傲的喊道:“希德尔少校阁下!我军已经抵达了此次运送任务的目的地卡迪亚,请少校下令入城!”
鹰罗军官在马上用皮鞭回了一个军礼,也面带微笑高声的回道:“准许先锋入城,通知守城部队迎接,顺便,让让传令兵去城内跑一圈,让所有卡迪亚的民众们都知道,是我们伟大的共和国赢得了这场神圣的卫国战争!”
“遵命!”两名骑兵得了命令后,再次兴冲冲的驾马冲了回去,激荡的尘土又让劳尔和展叶红等人猛烈的咳嗽了一阵。
“呼……终于他妈的到了。”劳尔长叹了一口气,却再也没有什么话接下去。似乎他也知道,自己得到赎金回国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反而老死、病死、被折磨死在这里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伏在他身边的展叶红咬着牙,蓬乱头发下那双眼睛费劲了力气方才抬起,看着那逐渐从地平线上浮起的城墙后,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甘的道:“是啊,终于他妈的到了。”
夜晚,卡迪亚的灯火通明。即使远在城外的展叶红等人也能清晰的听到城内冲天的欢呼声和骄傲的合唱声。中心广场处的篝火直冲云霄,映亮了那沉沉好似没有边际的夜。
劳尔似乎睡得很香,因为他完全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命运了。结束了俘虏们必经的“死亡行军”之后,短期内身死的可能性不大。况且,经历过死亡行军后,预料中自己那即将永无自由的日子也就不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吃饱喝足才是最重要的。
而展叶红却没有他那么宽心,头脑中思绪杂乱,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不同于劳尔这种没有丝毫背景的平民兵,他是贵族子弟。况且是王国前锋军团的军团。不管是王庭也好,自己那看似严厉但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父亲也好。得知自己并未阵亡后,都会来赎买自己的。即使是不为了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了家族和王庭的尊严,它们都不会允许一个被俘在外的成员存在。
而此刻,他便对接下来的日子担忧起来。
按照各国交战的惯例,在等待赎金期间,俘虏们通常都不会被白吃白喝的养起来,他们必定要在敌方控制的产业里面为敌国无偿劳动。或耕地、或开矿、或清扫大街、甚或是去搬运粪便。虽然内心深处深深的不甘,但是展叶红也十分清楚,这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除非,他能够逃。
他不能逃。
“可恶啊,身体这个样子没有三五个月是别想康复的。看来短期内,是没办法再动逃跑的心思了”展叶红从营地里那犹如轰雷般的呼噜声中睁开双眼来,轻轻触碰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嘶……”火辣辣的疼痛,如今他已经是伤上加伤,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自己了。睁开眼看着头顶璀璨的星光,低声的呢喃着。耳畔,呼噜声伴着远处震天的喧嚣仍旧激荡……
第二天清晨,在鹰罗士兵们那清脆的皮鞭声中,展叶红等人再次有气无力的爬了起来。迎着徐徐升起的朝阳,慢慢走入卡迪亚的城门之内。
卡迪亚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个城镇。城池的整个规模都不算太大,低矮的城墙、低矮的民居、低矮的执政官官邸,处处都能体现出卡迪亚那袖珍的一面。展叶红曾经听旅行商人说过,这个地方连鹰罗的都城一个墙砖都不如。但是唯有两个例外,城池内有一座庞大的监狱,另外有一个无比庞大的斗兽场。
那两座突兀的建筑迎着朝阳的光芒在卡迪亚其他建筑的衬托下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展叶红想不去看它们都做不到。两座鹤立鸡群的建筑让这个本来连墙砖都不如的小城镇忽然变成了鹰罗西南部的一座名城。
执政官府邸旁的监狱延续着鹰罗人那一惯奢华的习俗被修建成了一个城堡的模样,依傍着一座陡峭的悬崖,让它在城池的尽头处显得如此威严、阴森。让人望之便心生远离的渴望。
而与之相对应的,卡迪亚的斗兽场却是一片流光溢彩,数千根整条的大理石依次叠加码放,再配以通体金黄色的油漆,让那个建筑显得如此的神圣、不容亵渎侵犯。在城市中心广场外的它,早已将中心广场的风头夺了一干二净。偶尔,兽吼声会时断时续的从远处传来,让人忍不住遐想,究竟里面关了多少奇诡的魔兽。它们,又会释放什么样的奇怪的动物魔法?
“啪!”忽然,一个鸡蛋被丢掷到展叶红的脸上,破碎的蛋壳被已经糊状的蛋清黏在了脸上,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脸。展叶红转过脸,看到了一座二楼民居上,一位母亲正抱着小儿子向自己等人丢掷鸡蛋。一边丢掷,一边传出清脆的笑声。
展叶红恨恨的瞪过去了一眼,得到的却是更多的垃圾和杂物。最后,头顶着两坨牛粪,脸上挂着蛋清和污水的展叶红也只得默默忍受着一切,继续行走在卡迪亚人的狂欢之中。
很快,从宿醉中醒来的卡迪亚人也纷纷加入了丢掷杂物的行列中去。牛粪、石头、烂菜叶、凑鸡蛋伴着周围渐渐沸腾的谩骂声汹涌而来,将展叶红这区区四百余人淹没在了复仇的快感和胜利的喜悦之中。
展叶红甩了甩脸上的蛋清,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可是却又被他的理智强行压抑,慢慢的恢复着平静。他默默的嘀咕道:“展叶红,你来了,你来了”。来了,就得接受这俘虏应该承受的命运。
队伍很快来到了象征着鹰罗城市尊严的中心广场上,那里,早已黑压压的聚集了上万名当地的民众。负责维持秩序的鹰罗兵们也似乎有意纵容,在那些民众狂热的叫嚷声中,刚刚从街道的人群中脱身的展叶红等人,又一次迎接了一遍垃圾的洗礼。
直到一个小时后,当卡迪亚城的执政官在一个黑塔一般的中年人陪伴下出现在广场正中心的演讲台上时,沸腾的人群方才停止了喧哗。
鹰罗军队的献俘仪式开始了。
“无比公正的造物者,圣洁的大自然啊!我亲爱的市民们,我敬爱的同胞们!今天,我们英勇的鹰罗共和国军队,终于将这些意图侵犯我们、奴役我们、让我们臣服在他们罪恶的独裁统治下的侵略者们击败了!”执政官站在高台上,须发飞扬。苍白的胡子在每一个音符结束后都会大幅度的抖动着,可却仍旧掀起了又一次山呼海啸般的疯狂欢呼。
展叶红静静的呆在他那屈辱的俘虏队伍之中,虽然倍感羞愤,却不得不继续忍受这样的仪式。他只希望,这噩梦般的过程,能够快点结束。
欢呼声持续了好一阵子,执政官才对人群压了压双手,让众人平静了下来,继续道:“……如今,沐浴在文明之中的我们,要惩处这些愚昧野蛮的侵略者。我们和他们不同,不会妄自杀戮、更不会残害手无寸铁者和那些无辜的妇孺……”
展叶红听到这里,竟忍不住一声轻笑。原来,天下政客皆是一样,曾经天真的他还相信了德鲁.哈伦格斯元帅在誓师大会上说得那些话。在德鲁的口中,眼前这些正在宣判自己的鹰罗人不一样是野蛮嗜血残害妇孺的野人么?
笑,出声的笑,展叶红明白自己和眼前的这些民众们都被骗了。
忽然,身旁的劳尔用脚踢了一下展叶红,他疑惑的抬起头,却忽然发现四下里凌厉的目光剑一般的射来。一双双仇视的眼神让展叶红背脊发凉。“坏了……”
那执政官颤抖着那苍白干枯的手指忽然指向展叶红道:“虽然我们饶过了这些侵略者的性命,但是今天,我们还是要让这些不懂得文明和尊敬的骄傲的野蛮侵略者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话音一落,展叶红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一空。地面上的人群立即飞速的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黑点。整个人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从地面腾空而起,一股无名的恐惧管瞬间袭来。而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受伤的肩膀处传来那股锥心的疼痛。
他努力抬起头,发现自己双肩上各自插着十根坚硬的骨状尖刺,深深的,直接插入了肉里。让他本就伤的极重的左臂更加痛苦。
他努力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两只低阶的马脸兀鹫正在扑扇着翅膀拖拽着自己飞行。这种智商奇低的魔兽善于飞行,一旦被人类驯服后是军中民间都常用的通讯手段。可是,如今这两头马脸兀鹫将自己拖拽到高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展叶红肯定不会天真的认为它们想把自己送回祖国,难不成,是要摔死自己?
好像猜对了。
展叶红忽然一阵阵的心慌,那种濒临死亡时的无尽恐惧感伴着自己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喉咙。凄厉的惨叫声久久的在卡迪亚的上空回荡,再次引起了地面民众那些疯狂的欢呼。
时已盛夏,但因为急速飞行展叶红只感觉脸上刀割似的冰冷。阳光没有任何的遮挡,就那么直刺刺的照耀着展叶红的双眼,让他根本不敢轻易抬头。
因为屡次翻转而引起的眩晕更让他想忍不住呕吐,只不过那些马面兀鹫似乎早已经过了类似的训练,在展叶红即将呕吐的瞬间便调整了方向,让他体内的秽物因为重力再次冲回他的体内。
那种痛苦,简直不似人类所能忍受。
一直以来只在军营中受过训练的展叶红,何时曾遭过如此的虐待?身为家中独子、家族继承人的他向来都是在象牙塔中成长起来的宝贝,军校里面备受呵护的高材生……而在这短短不过十天的俘虏生涯中,他几乎将他前十八年生命中所有未曾遭受的痛苦都经历了一遍。
“乌拉!”
地面上不知是不是那个执政官又说了句什么,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再次响起。而展叶红也突然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松,身体经过短暂的上升后,猛然一头坠落。云层在脸颊处一道道撞得粉碎,地面在眼中极具的扩张。速度越来越快。
“自己,终于要死了么?”展叶红忽然感到背上一沉,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