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窸窸窣窣……冰冷的寒风……殷红的鲜血顺着雨水从院落一直淌到街口……院中横七竖八到处都切成两截的尸体,有老人、有妇孺……
少年瘫坐在石阶上,惊恐看着这一切,不远处,一个黑衣斗篷人以指为剑,一缕剑气斩向面前的中年男子。
“噗!”
鲜血飞溅,中年男子整个躯干从中间被切开,肠子、脾胃洒落一地。
中年男子身体被一分两截,倒在血泊中,旋即,黑衣斗篷人脚不沾地,向少年飘来,他的躯体如同槁木,头发披散,遮挡住容颜。
黑衣斗篷人轻轻抬起干枯的老手,发丝间射出的两道厉芒。
少年瞳孔骤缩……
“啪!”
一鞭子打了下来,楚离猛地惊醒!
“给老子起来,上次没有打醒你是吧,还敢偷懒睡觉!” 一个穿着青色衣衫手拿鞭子的魁梧大汉进了茅屋,见到还在熟睡的楚离,上来就是一鞭子。
剧痛让楚离从噩梦彻底拉回现实,楚离猛然坐起身,神色冷峻看向大汉,眼中充满杀意。
瞧着杀人般的眼神,魁梧大汉不由心头一凛,可很快又变得凶悍起来,当下挥起鞭子,骂道:“妈的,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重重打在楚离身上,将楚离抽飞地上。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这一次彻底打醒了楚离,把他从从梦魇当中剥离,楚离抬头看向大汉。
眼前的大汉名叫薛雄,是杂役堂弟子,平日负责管理杂役,并派给杂役们采摘草药、开垦矿山之类的工作,而楚离,就是它手底下的杂役之一。
“赶快起来干活,今天挖不到药龄十年以上的铁骨草别想吃饭!”也不管地上楚离的死活,大汉骂骂咧咧离开了茅屋。
是杂役中最困难且最容易丧命的工作,楚离得罪了宗门中的某位天才弟子,因此受了诸多不公平待遇,一个月前,楚离还差点被几个太溪山弟子活活打死,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望着大汉离开的背影,楚离闪过一丝杀机,这种鞭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隔个几天就会有一次,他一直在隐忍,楚离并不是不想杀了薛雄,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没有资格找薛雄算账,即使自己现在能够杀了薛雄,自己也不可能将痕迹彻底抹除,到时候仍逃脱不了被宗门制裁的命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隐忍。
楚离将被鞭笞的伤口换了药,然后背起挂在墙上的药篓朝门外走去。
铁骨岭距离杂役堂只有二十里路程,是一片草木繁茂的丛林,因盛产铁骨草而得名,但同时,山间常有猛兽出没,很多杂役都不愿去此采药。
“这几天怎么老是做这样的梦?每次都是那么的真实可怖,仿佛在炼狱里走了一遭又一遭……”楚离边走边皱眉想着。
梦中的那个少年如果是自己,那为何自己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以那个黑衣斗篷人的手段,自己要是碰上必死无疑,绝无可能活下,可若不是自己,梦里的雨天黑夜、遍地死尸、黑衣斗篷人又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那种死亡降临的逼迫感绝不是梦境所能够演变的,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时间。
“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那又为何我会接二连三做这样的噩梦?”
“对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楚离摸了摸下巴,开始回想,“第一次好像是半个月前,那天伤势初愈,然后像往常一样去铁骨岭采铁骨草,途中我捡到了一块血玉……”
想到这,楚离变了颜色,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隔三差五做噩梦,楚离赶紧掏出血玉查看,这些天因为噩梦纠缠弄得楚离心力交瘁,就把这件小事抛之脑后,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这枚血玉蛊的惑。
掌心中,殷红色的血玉只有鹅卵石大小,体表晶莹光润,触之微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本来楚离想过几天下山采购物资时去当铺典当些散碎银两,现在看来,近日来的噩梦源头十有八九就是这枚血玉。
楚离很果决,不管是不是血玉的原因他都要扔掉。
“不要扔我!”
就在血玉快要脱手的那刹那,一个恐惧的声音忽然传进楚离的耳朵,稚嫩而颤抖。
楚离身子一僵,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玉,这时楚离才发现,血玉当中竟然有一团金光在剧烈跳动。
“刚刚的声音不是错觉,连日来的梦魇果真是这枚血玉作祟!”楚离眉头皱起,下一秒直接掷出。
“嗖!”
血玉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没入草丛里。
“脑袋进水了?石头都会说话了还不扔?”楚离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痴傻,还在胡思踌躇个什么,这东西多留在身边一秒都是祸端。
楚离拍了拍手,大踏步准备离开,可下一秒,草丛里的血玉竟顺着先前的轨迹悠悠地飘向楚离。
楚离嘴角微微一抽,想也未想拔腿就跑,血玉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别追我啊,我就一个小杂役,没有半点修为,我看那个薛雄就不错,龙精虎猛,绝对符合你的胃口。”楚离冲后方无奈大喊,撒丫子跑的时候还不忘把薛雄拖下水。
他久居宗门,虽然干得是杂役的活,但也知晓一些修士的秘辛,很多大能陨落后,只是肉身湮灭但元神未损,会寄居到某个容器之中,伺机夺舍,占据他人身躯重塑真身,而被他夺舍之人的下场就不怎么样了,当场魂飞魄散,不存于天地之间。
“我,我不会夺舍,你先停下来听我说,你别跑……”紧追不舍血玉传来颤栗的声音。
“您这天聊的,我要是会飞就不跑了。”楚离脚下生风,跑得更起劲了,他可不信血玉说的话,要是真对自己没有恶意,自己还至于天天被噩梦折磨。
血玉那头也已看出楚离的真实意图,他是想把自己引到杂役堂那边,再借由杂役堂的弟子出手控制住了自己。
血玉自然不愿看到这个局面发生,一个提速化作一束流光,直接扑倒了楚离,楚离摔了一个狗吃屎,被血玉死死按住,仿佛一座大山压下,重若千钧,让楚离动弹不得。
楚离疯狂扭动身躯想要挣脱血玉的束缚,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无奈放弃,“好了,我觉得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听你说了。”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让你帮我一点忙,带我去汴州祭奠我的家人,作为回报我可以教你如何修炼。”血玉缓缓飘起,悬浮在半空。
“我能够修炼?”趴在草地上的楚离霍然转过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悬浮的血玉。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修行的,很多凡人终其一生直到白发苍苍仍旧接触不到修行的门槛,可有的人一出生便可以修炼,就像楚离,他之所以沦为杂役,就是因为他连最基本的引气入府都做不到,否则在太溪山这三年,他早就晋升成为弟子,也轮不着被一个杂役堂的弟子天天欺辱。
楚离完全可以离开太溪山,在凡人的世界里自由自在生活,可他并不甘心就此与仙路绝缘,而是选择留在太溪山,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杂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在血玉说能够修炼时,楚离顿时心动不已,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问血玉修炼的事情,因为楚离还听到血玉里的声音要自己帮忙带他去祭奠他的家人。
楚离似乎猜到了什么,轻轻皱眉,“那个噩梦?”
血玉在半空轻微颤动,良久,血玉里传出忧伤的声音,“那也是我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