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国的皇帝姓洛,都城宁安。
皇帝近五旬,膝下有五子一女,大皇子玄,二皇子升,三皇子泽,四皇子久,五皇子平,公主华。中宫已故,育有大皇子玄和三皇子泽。现下庆皇妃代掌后宫,育有皇子升和皇子久,德妃育有皇子平和公主华。
这日,勤德金殿上,皇帝正座,传令官言道: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群臣中有人出列,俯首言道:“臣有本启奏!”
此人正是御监史薛琬。他主管一切君臣监察事宜,有先皇御赐金刀,免死金牌,也是先皇托孤重臣。当朝皇帝亲赐“国亲”之称,以示尊荣。
“国亲有何事启奏?”皇帝口中尚有三分敬畏。
“臣近来闻陛下身体抱恙,臣忧心不已。况我朝已历三世,太祖、高祖初登大宝,便立国本,今陛下五旬有余,望早立国本,以安社稷!”薛琬俯首拜道。
“国亲,陛下春秋正盛,何必急于一时!你此番进言,居心何在?”上大夫莫乘风听闻立即出班驳道。
“国本早立则天下安泰,国本不立则天下不宁。国本事关天下安危,不知莫大夫出言相阻,意欲何为?”薛琬据理力争道。
“陛下自掌朝政以来,四海称臣,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不知国亲方才所言‘天下不宁’事出何处?岂不是危言耸听,惑乱朝纲。”莫大夫出言怒道。
“放肆!吾门三代忠烈,德昭日月,忠心于国。我立庙堂之上,忧天下之忧,丹心昭日月,忠义立乾坤。何谈危言耸听,惑乱朝纲?莫大夫欺人太甚,你叨食君禄,上不知思君报国,下不体民恤情,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寸功未立,在此摇唇鼓舌,妄生是非,尸位素餐,其心可诛!”薛琬怒斥道。
莫乘风将要发威,此时皇帝便道:
“两位爱卿俱是国之重器,孤心深知,不必逞口舌之争。国亲既说国本之事,诸卿欲推何人为太子?”
“本朝开国以来皆立嫡子为太子,陛下何故有此一问?”听闻皇帝之言,班中站出一人是为诸皇子之师太傅诸葛婴。
“太傅所言有失偏颇。国本之立关于江山社稷千秋万代。德行、气度、身份都是考量标准,怎可以嫡长之论?前朝未经三世而衰,皆因固步自封,墨守成规,立嫡长子公子琪为国主,公子琪好大喜功,横征暴敛,拒纳忠言,荒淫无度,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闻,似这等德行有亏之人立为君王,江山易主,生灵涂炭,只在眼前。果不出一年,王朝崩溃,庙堂倾颓,王权旁落。”薛琬说道。
“国亲言语无状,本朝嫡长子公子玄,十岁出征,十三破敌,如今更是出类拔萃,德高望重,岂可与前朝公子琪相提并论,这分明是大不敬之罪。”诸葛婴道。
“非是我言语唐突。嫡皇子确实不堪大用,乃一介武夫。出征在外,鲜有捷报,前线守东城,却丢两座城池。若非上将军李义前去力破敌军,焉能反败为胜。”
“胜败乃兵家常事,国亲一介文臣,未赴战场,哪知铁血丹心,征战之苦?况且大皇子素有陛下骁勇之风,假以时日,必成就无限。”诸葛婴道。
“太傅此言差矣,我虽为文臣,犬子天虎乃守西城之将,戍朱雀城三年之久,未有失也。太子国之储君,事关我朝万年基业,不可不慎。大皇子虽有勇略,能做守城之主,却无治国之能,强行推举,难担重任。”薛琬道。
“那依国亲之言,哪位皇子堪当大任?”诸葛婴问道。
“公子升,才俊第一,文武皆通,不仅有先皇通略之智,亦有圣上神武之传。前年玉漳河水患,公子升主动请缨,想方设法以治水患,救治灾民,以使灾情损害降至最低。去岁河东遭遇旱情,公子升三日不食,同百姓与士兵疏通河道,掘井百余,感天动地,以至上苍垂怜,普降甘霖,众生脱苦。似公子升这般大义凛然,心存仁义之人,如何配不得东宫之位。况圣上以孝仁德义治天下,公子升德行匹配,正是国之幸矣!”
“国亲言之不假,公子升确实仁义,此乃皇家之传,非公子升一人独有。既论功勋,吾有一言,国亲请听,当日阳关口一战,我方士兵溃不成军,玄武关几欲被破,公子玄领兵不过百,趁夜突袭敌军粮草营,焚烧殆尽,致使敌军不战自退,保玄武关无虞,国人皆呼‘神机将军’,似这等勇猛机谋之人如何当不得东宫之主。”诸葛婴道。
“你妄言……”薛琬还欲说,且被圣上止住。
“两位爱卿所言皆成道理,不过,立国本一事,关乎我朝千秋社稷,非一时一刻做拍板之定,春祭之后再议不迟。”皇帝听到两位如此之争,不想有失体面,便使了缓兵之计。
下朝后,薛琬坐正马车往府邸赶,马夫驾着两匹快马从容驱使。正行间,不料路中间有一乞丐,蓬头垢面,长满烂疮,手捧大碗,向行人行乞。
“吁!”的一声,马夫拉住了马匹,车子狠狠一震。薛琬身子一颤,仍气定神闲地说道:“发生何事?”
“主子,前面有个乞丐讨饭,横在中间,拦住去路,我这就将他赶走。”
“乞丐?天子脚下还有行乞,你停一下,赏他几个钱,让他走吧!”
“主子好心,我这就去办。”马夫从腰包中掏出几枚钱来给了乞丐。这时,乞丐对马夫耳语几句,似塞一物与他,便挪身别处了,马夫故作镇静继续赶路。
“阿忠,怎么今日你这般快马加鞭,如何许久还没到家?”薛琬按平时到家的里程算,这会功夫早就下马车了。
“主子稍歇,前面便到了。”阿忠声音不似从前般响亮。
不一会儿,果然停了车。薛琬便下了车,一看,密林丛丛,杳无人烟,这并不是家,而是一处荒郊。
此时红霞满天,如杜鹃啼血,风吹叶落,寒意顿生。前方有一马车,华盖珠帘,不像寻常之人所用。薛琬未料结果,心中却暗自纳闷。
“阿忠,这是何处,你怎么带我来此处?”
“主子莫怪,我也是有难言之隐。”阿忠两股战战,似惊弓之鸟。
原来他在给钱与乞丐时,那乞丐便言:“若要你老娘存活,将马车速驾到东郊荒野,若不办,你与你娘性命都不保。”乞丐又将他老娘的头钗给他,使他相信此言非虚。
“国亲既要怪这马夫,我且与你便利,来人,杀之。”一个头戴玉冠,身着紫袍束玉带的年轻人从后面而来,吩咐一个黑衣杀手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过去,黑衣杀手的一柄利刃直刺阿忠的胸部,一腔热血顺剑而出,阿忠便倒地而亡。
“公子玄,未想你这般心狠,小小马夫,何罪之有,光天化日,如此行凶。”薛琬被这一刺心里顿生凉意,预感自己可能也会遭遇毒手,这一作为无非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之意。
“国亲,这世道清平,国政昌明,本宫欲与国亲共享这万里江山,不知国亲意下如何?”大皇子有几分敬意地说道。
“公子玄手眼通天,爪牙遍布,岂可需要老朽这副枯骨鞍前马后, 为命是从,想来我朝之人都以为大皇子身在玄武关镇守,哪里知道已然在宁安京畿之地干起这等勾当,真不负‘神机将军’盛名。”
“国亲过誉了。未知二弟使了何手段,求得国亲这位天降英才。倘若国亲助本宫一臂之力,将来位及人臣,世袭罔替,可享三世国亲之名,为国亲建柱石一道,镌‘永配皇恩’。国亲之举,国亲之言也将永垂《先贤录》。”
“老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虽身处庙堂之高,只求我朝永历在世,百姓安居,再无其他。皇权之争我本无心,只求不愧先帝与圣上,名利与我如过眼之云。若存私欲,天诛地灭。”
“我父王膝下只有五子,难道在国亲心中只有他公子升能继承大统?且不说公子升阴谲狡黠,城府至深,庆妃更是工于心计,善变谋略,若宸国江山落在他们母子手上,国亲那时还会有位高权重之日?恐怕早就有亡族之祸。”
“何必狺狺狂语,未来之事,谁能料想?”
“良禽择木,贤臣择主。既然国亲心如磐石,一意如此,恐怕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国亲一族。”大皇子言罢,使个眼神与黑衣杀手,便起身上马离开了。
“圣上,老臣不能尽忠了!”薛琬向南一拜,抱着必死之心。
黑衣杀手见大皇子车马远去,拿起还在滴血的刀就朝国亲刺去,国亲应声而倒。
是夜,薛府内都等薛琬回家用餐。
一会儿,只见马车从远处而来,驾车的阿忠停到门前,拿下车凳,薛琬从马车上下来。薛琬夫人出门迎道:
“平日早已归来,今天却迟迟未到,一家老小全等你开饭。”
“时常进宫都说万一迟回家,你们自行用饭,不必等我,怎么今日又如此?”薛琬有些不悦。
“今日家里正杀了小鹿,小儿学堂刚回,难得一家团圆,当然要等。”夫人秦氏笑道。
“夫人有所不知,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件奇事,耽误路程,正欲说给你听。”薛琬故作神秘。
“有什么奇事,害你这半日才归家,赶紧洗尘,堂上用饭。”秦氏催促着。
“好好好,这就来,你且先去等我。”薛琬便走过中堂往偏殿的房间走去。
未知薛公所言奇事如何,请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