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旨在多诺王的心目中不可违逆,他依据冥神阿迪斯的宣判,依旧去接受惩罚。
在两个督军的陪伴下,多诺翻山越岭,来到了一边陲之地,除了有一队的人马在修筑城墙堡垒之外,这里渺无人烟。
多诺心知,这队人马原本属于自己的部下统管,在边陲一带修筑工事,谨防外敌,以巩固罗曼铁骑攻下的土地。然而,今日自己却要成为这队人马中的一员,内心的触动是何等的堪苦。
望着这茫茫的天际,多诺深叹一口气,久久未能说出一句话。
“我的王,属下只能送至以此,不能再陪伴罗曼王的足迹了。”其中一名督军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向多诺说道。
多诺看了一眼那名督军,就像往常他为人王一样,只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仍旧没有开口。
督军离去,多诺望着这荒凉的边塞,若有所思,心里颇得感慨,沉默良久,迈步向前走去。
按照罗曼宫廷的纪律,被众神裁罚,多诺应当发配边塞,充当苦役。
那些监工的领事从来都没有见过多诺,自然也不识得他,见他是新来的苦役,便命他入队服工。
由于多诺天生体格健壮,力大无比,搬运工事使用的石块犹如揉捏棉花,极为轻巧,因而一度得到了监工领事们的喜爱,常常放风于他,让多诺停歇休憩。
每到此时,多诺便借机偷偷地跑出,来到附近的一座山林边,在这儿的一条小河边饮水。
一日,像往常一样,多诺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清澈的河水,大口大口地畅饮。忽然,从河水的倒影中看到一个身形矗立在自己身后,他下意识地站立起来,回头看去。
一个身披破旧袈裟的老僧站在那儿,静静地注视着多诺,良久,合掌法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真是好一副面容,身段伟岸,挺拔如山,眉宇间一股逼人的气魄,可吞没山河。只是施主的印堂发黑,从中散发出一种捉摸不定的煞气,此为凶照啊,可悲可叹。然而施主也不失有股王者气概,实为罕见。依老僧看,施主是有诸事可大成之吉相。”
多诺细细一听,眼前这老僧的言吐颇是弥合了自身的一切,对于信仰诸神的多诺而言,自然也不排斥佛道。于是答言道:“老僧坦言,多诺谨记在心。不瞒老僧,多诺遭受众神的惩罚,来到这蛮夷之地充当劳役,心中虽有委屈与感慨,但从不敢违抗神旨。今听老僧之言,颇受教益,万望老僧指点迷津。”
那老僧细听多诺之言,苍老的脸庞略带几分怀疑与迷惑,道:“施主自称多诺,敢问施主来自何方?”
多诺道:“昆仑山,罗曼城。”
老僧显出几分忧伤,道:“施主可是那罗曼城的多诺王?”
多诺回道:“正是。”
老僧消瘦而又蜡黄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道:“施主雄才伟略,腹存大志,应是天下百姓之福方是。可是施主多有戾气萦绕,杀伐不减,对人间的丰美沃土贪念过盛,致使天神不容。然而施主其心未灭,胸中仍有疆土,今天施主若将尘孽洗净,日后必有所成。”
多诺释然,打量这眼前枯瘦的老僧,心中固有怨恨,但历来多诺敬仰神佛,因此对老僧之言默然许之。时至如此,他也无法,唯求一方,以解困惑,固道:“多诺一直都信诺神佛,虽然对今日之难没有任何怨言,但总是心有不甘,若高僧能有一法,使我能够重新匡扶河山,多诺愿听佛经的教义,还请老僧指点迷津。”
多诺的诚恳打动了老僧。
老僧道:“也罢了,度化世间万物,不如度化众生,如今要度化人间一主,虽绝非易事,可也难不倒老僧。但人间为王称相,自古以来,皆看个人的造化因果,而非神佛所铸,由此,施主心存的雄心,老僧不愿枉涉,也无能为力,还望施主宽谅。”
多诺听此,心念迷惑,遂道:“高僧说人间为王,非神佛所铸,但多诺在罗曼城称雄时却得到了众神的庇护,若是没有神界的护佑,也没有多诺后来的辉煌。且问,这又是为何?”
老僧道:“施主莫急。姑且问你,今日施主又为何来此边荒一地受尽劳苦?”
多诺道:“那是因为多诺触怒了众神,众神收回了法力,驱赶多诺到此受难。”
老僧道:“非也。在施主的眼里只有强横专断的法力,却没有平等二字,佛云,众生平等。神界的意志是让天下苍生共同祈福神殿,却对施主心中地域疆国的雄志默然不许。罗曼城邦虽然宽广,但其外土地广袤,那里的人们祈祷诸天的信诺包罗万象,若以众神的欲望,何曾不以奢望?然天地之大,诸事尽存,万物生长,呈周天之律,本以无可厚非。所谓万法俱在,从而天地呈祥。今施主心念慈佛,让老僧欣然,足以显示施主的心境阔大。可施主心中的强横二字,值得深思,集天地有神、仙、妖、魔、鬼等诸法,皆可兴风作雨、诛物灭天,有大成者能吞噬宇宙苍穹,有正有邪、有善有恶,古往今来的修行者们各自甄选、各有不同。而施主曾为人王,只是略有失足,才致今天之苦。但施主眉宇间不乏雄主之气,由此老僧认为,施主的强横,当以善法为首。”
多诺本已心灰意冷,在此忽遇无名老僧,受其一番启迪,心中顿觉云开,于是他连忙拜倒在地,道:“多诺愿受高僧指点。”
老僧微微一笑,只一抬手,淡淡地道:“施主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既然施主愿受佛法的恩点,请你随我而来,去山脚旁的一座寺庙,那里就是老僧的修习之地。”说完,那老僧转身迈步离开河边,多诺不容多思,起身随之而往。
山林不大,穿过一座谷地便隐约可见一座庙宇。多诺走近一看,说是座庙宇,其实只有几间木房,十分简陋,像是户久已无人打扫的人家。
老僧信步走入,落身坐在蒲团上,唤得多诺近身前来,命其坐在对面,入定。
老僧合掌道:“你虽愿受我之戒,但你毕竟不是佛门弟子,无须依照佛门仪规,因此老僧便传授给你一套吐纳之术,供你平日修习之用,若你一旦领悟,此术可助你平心静气、抚神养性。”
多诺依言,不敢有违背,一一学来。
起先,他本以为此术只是吸气呼气之道,慢慢地他发现,修习此术,他的内力大增,各处经络渐渐洞开,融通全身上下。于是多诺更不敢怠慢,每日都认真仔细地加以练习。
有时多诺白天赴工事服苦役,晚间来到破庙里修习,听那老僧讲经论道,悉受教义。
时日一长,多诺竟领悟到了天地、人神及世间万千生灵呈周天运行之理,通透了世界之大相。
忽于一日,多诺匍匐在老僧身前,恭敬地道:“我已了解世间万物生长之理,共生共息,并身受吐纳之方的浸化,亦能唤使万物之灵气于一身,凝聚自然之力,但却不能御行,恳求高僧传授多诺一法,能开这神奇之力。”
老僧合掌道:“也罢,施主所来修心受法久有时日,不如就传授你吧。但天地万法中,有神、仙、人、鬼、魔、妖等诸般不同,只不知你要学哪般之术?”
多诺一闻,喜不自胜,立道:“可通天入地的善法。”
老僧欣然,道:“在诸般法力中,施主唯求善法一支,可见,许多时日以来,老僧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但天地之广阔非我等所能想象,世间万法中,善法之多,数不胜数。能通天入地者却也能屈指可数,不如就传授你一套雷神阵法吧。”
多诺一听,好奇地问道:“什么叫雷神阵法?”
老僧道:“雷神阵是上古的阵法。当年神、仙两界将从宇宙苍穹中提炼的五类原力埋藏在峨眉山之上,以五行斗转星移大法降服之,并构筑起千载以来的坟墓,仙墓之塔。后来诸仙依据五行斗转星移大法的根始与初衷创造出另一类相近的功法,便是这雷神阵法。它依据金、木、水、火、土五行规则生生相息相克变幻而来。然其法之难,难如上晴天,你要修习起来当真不易。”
多诺悚然动容,道:“仙墓之塔?如此强大的仙塔,至今为何无人去开凿?”
老僧呵呵一笑,道:“一来这峨眉峰是仙家之地,平日极少有人迹能致,又因其峰险峻,其势巍峨,那仙墓之塔究竟葬在何处是个谜语。又者,没有非常之力则无法开启仙塔,更何况仙墓之塔历来自有仙辈们看守,一般人若想对其图谋不轨,谈何容易。”
多诺道:“如此说来,想必雷神阵法是一类神奇的法门,请高僧指点。”
老僧道:“你即具有我传授的吐纳之术作为根本,学那雷神阵法可谓事半功倍。然而,五行斗转星移阵法即是由五行之术演变而来,天地之五行金、木、水、火、土,金有敛聚、木有生长、水有浸润、火有破灭、土有融合,它们彼彼相生相克,是世界万物之根本,其理极为玄奥,世间少有,不易通透。而雷神阵法与此相类,你要学习起来亦是不易,却也不是难事,日后你要好生用心领悟。”
多诺应允道:“多诺谨记。”
于是多诺跟随老僧一一学之,也是不敢有丝毫马虎。除了奔赴工事操运石块之外,所有的时间,多诺都在苦苦钻研法术,日进斗金,他的进步飞快。
一晃数日不见,像往常一样,多诺趁着闲暇之余来到破庙中,左右寻去,已不见那老僧的身影,突一寻思,不如趁此机会把那雷神阵法从头至尾演习一遍,当下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闭目凝气,习练起来。
不到一会儿功夫,多诺呼气缓缓收功,心中自思,尚有一处不能通透,似是功候不到,又仔细一想,好像自己习练的方法仍旧不妥,于是颓然一叹,“当年在罗曼城,我为王侯,却被众神不容,今日在此地,我为弟子,却资质愚钝,唉…真乃天意也。”
他暗嘘,天要亡我、我与天斗,人要亡我、我与世争。如今,天、人两负我,我当如何?索性就用我所学来的伎俩与神、天共对。稍一悲切后他把目光放到那老僧所说的“仙墓之塔”上。
由此可见,他的雄心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