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
一栋木楼内。
正是卓玉凡的家,他娘正端着一盘果子,大大方方地走来,召唤杨倩儿出来喝茶吃果子,只见门外有人闯入,她抬头一看,见是卓玉凡,欣喜之余,说道:“孩子啊,你回来啦,正好,快来,吃些果子吧。”
卓玉凡随口答道:“你们吃,我不饿。”
那妇人道:“怎么?就你一人么?那仙子呢?”
卓玉凡跨进了门,一屁股坐了下来,答道:“她还在玉楼殿里呢,我让她一同来耍耍,她道,她一个人在长乐宫中住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因此她就没来。”
此时,杨倩儿闻声跑了出来,像是一阵风儿一样,说道:“小凡哥哥回来啦,这几天有人来家寻你呢!”
卓玉凡一抬头,问道:“是谁?”
杨倩儿说道:“你猜猜看。”
那妇人见卓玉凡与小倩又闹上了,独自坐在一旁偷乐,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他俩玩耍。
卓玉凡翻眼沉思了一会,道:“呃…是无尘道长?”
杨倩儿摇摇头,答道:“不对。”
卓玉凡又道:“是吴长老?”
杨倩儿摇摇头,答道:“也不对。”
卓玉凡实在是猜不中,抓了一把果子,兀自吃起来,摇了摇头,道:“那我就猜不着了。”
杨倩儿道:“是梁王派人来寻你。”
卓玉凡听了,并不感奇怪,只缓缓说道:“自从那次我带五十余人去边境一带打探消息,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没有像梁王禀告,他特地派人来寻我,想必定有要事。”
杨倩儿说道:“这也未必,宫中那么大,有那么多人伺候梁王,为什么偏偏你一人那么重要?可能你想多了,刚刚回来,还是多歇息一会吧。”
卓玉凡听杨倩儿说得不无道理,点点头,独自吃着果子,饮着茶,不作声。突然,他道:“明儿个我去见见梁王。”
杨倩儿道:“嗯,差不多也要这样。对了,仙子都跟你聊了什么?说来听听。”
卓玉凡说道:“我们探讨的范围可广泛了,宇宙的原力与仙墓之塔的初始与终了,还有仙家多种道法,如此众多,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杨倩儿道:“宇宙的原力与仙墓之塔大部分在卷轴上都有记载,就不用多说了,那你就说说仙家道法吧。”
卓玉凡道:“仙家的道法就有成千上万种,一一道来就是仙子本人也未必能做到,何况是我。我就说说修罗手与八部麒麟吧。”
杨倩儿道:“那还是算了吧,修罗手不用说我也能猜得出来,都是些降妖伏魔的道法,哪是什么正宗的仙家道法呢。还有那八部麒麟,完全可以堪称是一门逃跑与缠斗的步伐,虽然极为玄奥,但也算不上大法。”
卓玉凡摇了摇头,道:“那就没有了。”
杨倩儿道:“难道你就没有问问仙子,那五行斗转星移大法的来龙去脉?”
卓玉凡道:“这不用了,仙子已经成全了我一个道体之身,接下来凭借于此,我完全可以对着卷轴逐层来修习五行斗转星移大法。不欺瞒小倩妹妹说,这几日我已经在开始修习了。”
杨倩儿欣喜若狂地说道:“是真的吗?小凡哥哥,你觉得五行斗转星移大法难不难练习呀?”
卓玉凡道:“你跟我来,我对着卷轴,逐层破解给你听,你也顺便帮我看看,我解得到底对不对。”说完,卓玉凡站起,走到小倩身边,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间,两人又参研卷轴去了。
他们两人足足参研了整整一天。晚饭时间,卓玉凡草草吃了一些,结束了一天的倦怠,带着一身的疲惫,早早地吹灯歇下了。
次日,卓玉凡刚刚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余晖映在他的脸上,格外得昏黄,他迎着朝阳,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只觉时辰不早了,便一骨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冲了出来,叫道:“娘,小倩妹妹呢?”
那妇人应声,道:“小倩一早就出去晨修去了。”于是卓玉凡大步跨了出去,朝着他们常去的地方飞奔而去。
远远地只觉一道身影在树丛间盘腿而坐,缓缓嘘气吸气,认真吐纳。
卓玉凡自知,杨倩儿在仔细晨修,便小步行到了一侧,选择了一块地方,盘腿打坐起来。他很快进去到了修炼的境界,心中万物无念,唯有一口真气在他胸中湍急。
略作提息,他顿感一切良好。便稍作一番休憩,盘腿冥思起来,自从那日中了黑山老妖的飞天蜈蚣毒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根除,依据修炼的法则,这股残毒一定在体内阻挠了他的继续修炼,心中暗叹该如何是好?忽又认真一想,连师傅都不能完全排解的东西,一定非凡,恐怕这股残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复原。于是心中的犹豫稍涌即逝,很快他的内心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又再次进入到修炼中去了。
晨辉普洒在丛林中,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着两道身影,倒映在地面,呈现两道阴影,斜斜地拖得很长。慢慢地阳光高升,地面上的阴影也变得短小起来,这时,卓玉凡大约过了几刻,才缓缓地收功。他来到杨倩儿身边,只见她仍旧在静静修习,便不加打扰她,站在一旁注看。
此时,杨倩儿已经发觉有一人在旁边注看着自己,心里猜测必是卓玉凡,满脸笑吟吟地突然窜起,向他攻去。卓玉凡一个冷不防,被她这一气拳打了过来,迈着踉跄的步伐,“咚咚咚”地后退了几步。
卓玉凡“啊哟”了一声,右手摸着胸口,伪装着被击中的样子,脸上洋装扭曲着,勾着腰直喊疼痛。
杨倩儿以为是真,连忙跑了过来,正待她快要接近卓玉凡时,卓玉凡突然发出一掌,也没使多大的力气,向她打去,只闻“啪”得一声,刚才打中杨倩儿的胸脯。杨倩儿没来得及闪避,卓玉凡只感觉到一阵软绵绵的,立即缩回了手。杨倩儿这才一个闪身,哪知早已打中。她退了几步,驻立下来,只觉脸上一红,翘嘴道:“哼!你欺负人家!”
卓玉凡此刻脸上一热,立刻道歉道:“对不起了,我…我碰…碰到了。”
杨倩儿垂着脑袋,红着脖子,说道:“我的功力怎么样?你没躲开吧。”
卓玉凡道:“你的功力还不错,只是力量还不够。”
杨倩儿不服,道:“要不,我们比试比试?”
卓玉凡点点头。
杨倩儿拉开了架势,卓玉凡后退了几步,也做好了准备。
突然,杨倩儿凌空踏起,长身陡然升高,临聚在卓玉凡身前。卓玉凡随即御剑飞起,近在她的身前,与之相对。
杨倩儿不容遐思,捻住二指,提炼一口气息向对方击去,起始他并没全力以赴,只是不能让卓玉凡小看了自己。
卓玉凡一见,知她未使全力,也不便尽力一对。暗自向右掌灌注了一层功力,缓缓提炼,推向那股劲道。二力相遇,柔和无比,在凌空之中纠缠了一会,缓缓消散。
即使双方都没用全力一拼,但两人均已看出了双方的功底不浅。杨倩儿的灵力柔劲刚济,达到的层次已不容小觑,卓玉凡见之,自然暗暗为她叫好,而卓玉凡的气力则刚猛迅速,虽然表面上看他的力道缓缓随致,但穿透力惊人,竟然被杨倩儿发出的那股灵力给化解了,这怎能不让卓玉凡佩服?
再者,他们都是凝聚于高空对决,这至少牵制了他们不少气力的发挥,倘若他们脚踏实地,恐怕能发挥出得劲力更加强盛一些。
卓玉凡想把杨倩儿给打入地面,逼着她双脚落地。于是他再度发掌却对着杨倩儿头顶上方猛打过去,杨倩儿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怎能不加以防备,更不会轻易让他得逞。于是在接力之时,他的二指发出灵气,总是护住头顶。
二人又斗了一会。
突然,卓玉凡追身直进,长身向杨倩儿的头顶逼近,双掌连连发力,越来越快,已经让人不容躲避的程度。此时,杨倩儿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右手高举,二指始终保持不动,不断地灌注灵气,自然他的灵力也持续维持。这一度抑制住了卓玉凡的进攻,但在卓玉凡逐渐靠近之时身体左右飘忽,让人难以琢磨。此刻,杨倩儿也左右摇摆,但是她的身体则本能地下降,越来越贴近地面。
就在这时,卓玉凡突然加紧,双掌同时用力推出,“轰”得一声,一道气屏压向杨倩儿的头顶而去,迅疾无比。杨倩儿没能来得及防备,双足一踏,稳稳地落地,已经踏牢,右臂忽一沉力,二指灵力大盛,渐渐地化去了卓玉凡的气屏。这刻,杨倩儿心里喜不自胜,却道:“怎样?我的功力不差吧。”
卓玉凡坏笑道:“呵呵,你已经被我迫到地面了,算你输了。”
杨倩儿一跺脚,翘嘴叫道:“不算,不算,我只不过落地而已,怎么算输了呢?难道你从此不再落地了么?那好,以后你专门在空中待着吧。”说完,她一磨头,不理卓玉凡。
卓玉凡笑道:“要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飞身上来,和我齐平,看看我能不能再次把你迫近地面,总可以了吧?”
杨倩儿嚷嚷道:“不比了,咱们事先并没有说好,不足数,就算再次说好了,那也不足数,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嘴里虽然如此狡赖,然而心里听卓玉凡这样一提醒,不由得暗暗为卓玉凡叫好。
卓玉凡随即卸身而下,落在杨倩儿面前,眼看着自己的那道气屏被杨倩儿的灵气给化解了,心里也是对杨倩儿的功力钦佩有加。
情不知,他们这次的比试,使得都是些寻常的功夫,各自都没有用上看家本领。
卓玉凡沉吟了半晌,突然道:“今日我又修习了五行斗转星移大法了。”
杨倩儿一抬眼,惊异地追道:“是真的么?你感觉怎么样呢?”
卓玉凡喃喃道:“却是奇怪,五行斗转星移大法的第一层修炼便是调气,现下我觉得体内诸气不畅,难道…?”
杨倩儿追问道:“难道什么?”
卓玉凡道:“自从黑山老妖用那飞天蜈蚣毒伤了我一次,师傅替我解了毒,可我体内仍有残毒未尽,难道是这缘故?”
杨倩儿道:“是这样么?你师傅都没有办法替你解开飞天蜈蚣毒,看来目前是没有人能够替你滤去余毒了。”
卓玉凡一副失望的神情,道:“这毒已经侵害了我将近五年之久了,看来毒性早已进入骨髓,要想完全排解,除非给我洗髓。”
杨倩儿泛着眼睛,悄道:“对于你来说,可是不怕的。因为那五行斗转星移大法修炼时就是要洗髓啊!”
卓玉凡道:“你通研了卷轴,难道你是这么理解五行斗转星移大法的?”
杨倩儿道:“五行斗转星移大法大纲就是讲:诸法尽灭、筋脉活通、天地而入、万法归一、五行斗转、筋骨移位、诸气容类、炼髓贯输、破脉而出。即成大法。这难道不是洗髓吗?”
卓玉凡经她一提醒,眼睛陡然一亮,立道:“多谢小倩妹妹指点。”当即又盘膝而坐,迫不及待地就地练习起来。
杨倩儿瞪了双眼,看着卓玉凡的举动而不动神色,靠在一棵大树上,静静地等待。
不到一会儿功夫,只见卓玉凡的脸色忽沉忽明,忽忧忽喜,于一瞬间,突然变得煎熬起来,满面都是困苦。但他强忍住一口气,身体没有丝毫动弹,只觉肩膀有点微微发颤,头顶上有股淡淡的青烟冒起。突然之间,卓玉凡没能忍住,猛得一口血水吐出,散发着一股腥气,略带几许恶臭的气息。
杨倩儿见此,突感惊诧,那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她已顾不了许多,一步就冲了上来,扶着卓玉凡道:“你歇息一会儿,以免强自练习,伤了身体。”
卓玉凡随即停下,擦了擦嘴边的淤血,慢慢地爬了起来,缓缓道:“瞧这股血水的气味,恐怕是体内的余毒。”
杨倩儿闻此,并没有怀疑,只关切地问道:“平静地吐纳几次,看看身体是否会好点?”
卓玉凡照做,随而缓缓道:“我不但没有感到疼痛,反而体感到身轻气爽。”
“如果真的是体内余毒,那就恭喜你了,没想到你师傅都没有根除的余毒,就这样被你误打误撞地给排解了。”杨倩儿回道。
卓玉凡并不感到痛苦,反而精神大振,只对杨倩儿说道:“不用担心,我很好。以目前的状况看,一定是体内的余毒,看来你对卷轴的领悟要比我强了许多。”
杨倩儿仍不放心,搀扶着他,道:“时辰不早了,恐怕婶婶在家等得着急了,我们回去吧。”卓玉凡点点头。
山坡上有两道身影,在晨光的照耀下,缓缓地朝着白帝城走去。
刚一到家,卓玉凡就碰见一人领着一个小童从自家的屋子里走出,迎面一看,原来是无尘道人与小志二人。无尘道人相视一笑,说道:“正巧了,我正来寻你呢,没想到我才一出门,你就回来了。”
卓玉凡非常高兴,赶紧把无尘道人请入到家中,端上茶水,请他们就坐。他指着家里各处,对无尘道人说道:“你看,如今我们原来的村民都过上了好日子,多亏了那梁王,否则恐怕至今我们家还是茅草屋呢!”
无尘道人搭讪道:“可不是么,梁王对你们村庄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不用你说,我也能明白啊。”
卓玉凡道:“今日,我准备去拜竭梁王,敢问道长,是不是梁王有事?”
无尘道人道:“我好久都没有上朝里了。”
卓玉凡不解,问道:“却又为何?难道朝中一直无事?”
无尘道人叹息了口气,缓缓道:“非也。你有所不知,自从那次我去边境一带巡视,突遇东夷州的一伙贼人,爆发了冲突,冲突中突然自山林间飞来一股红雾,那股红雾却十分厉害,其间袭击了我,使我措手不及,就此中伤,一病不起。回来后,这股恶疾不除,究竟它的原因我也不明。我看自己的伤势非同小可,准备就此退朝还家,从此不出,也希望今后能相遇贵人,能够抚平我的伤势。因此我此次寻你有一事相托,希望你能替我分忧,也顺便向你辞行来了。”
卓玉凡一听,叹了口气,为此感到哀伤,答道:“既然道长所遇不幸,有事求我,我本帮不上道长什么,当然会竭尽全力,鼎力相助,请道长吩咐。”
无尘道人忙将小志唤到自己跟前,对卓玉凡说道:“恐怕我这病不会好起来了,但小志跟随我多年,学道炼法,风雨无阻,又年纪尚幼,如今我病倒了,日后也无力再传授他道法,从此他便无人照顾,可他聪明伶俐,胆识过人,跟寻常的小童有着天壤之别,我想把他托付给卓仙,希望卓仙能够答应下来。老身在此感激不尽。”说着,无尘道人就要拜竭卓玉凡。
无尘道人被卓玉凡一把拉住,连忙回道:“道长不必大礼,有事慢来商量。对于小志,我一定竭尽全力照顾,请道长放心,我就此答应道长便是。”
无尘道人见卓玉凡首肯下来,心里松懈了口气,缓缓道:“就此我替小志谢过卓仙了。”卓玉凡被无尘道人感动,连忙回礼。
那小志也很懂事,趁此机会,赶快过来向卓玉凡拜倒,说道:“小志给卓大哥行礼。”卓玉凡连忙扶起小志,对他说道:“以后你就住在我家,你瞧,我们家的房屋很多,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有四间,你要住哪间,你自己去选吧。”
卓玉凡说完,杨倩儿行了过来,拉着小志的手,说道:“小志,走,我带你去选。”于是小志跟在杨倩儿身后,向楼上走去。
无尘道人见小志终于有个归宿,心里坦然下来,身体拖着重病,不想再耽搁下去,便起身向卓玉凡告辞,道:“卓仙,我的事已办完,接下来我也该告老还乡了,就此告辞。”
卓玉凡略一施礼,道:“道长,慢走,恕我不能远送。”
无尘道人道:“卓仙留步。”
卓玉凡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道长拖着沉重得步伐离开了自家,慢慢消失在眼前,叹了口气,恍然回过神,若有所思,恶魔实在可恨,连连伤我白帝城一员大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