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暖认识释源大师?”
坐上回府的马车,陈志遥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他一直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一老一少对话,却插不上嘴。看得出,大师很喜爱自己的小未婚妻。
“哦,那是前一年,娘带我到灵安寺烧香拜佛的时候遇上的。”杨知暖舔着画成飞凤形状的糖画,毫不在意地答道。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陈志遥心痒痒的,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要来尝一口,只得在一旁抿抿唇,咽下口中泛滥的唾液,有些郁闷地转开脸去。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大孩子而已,可是碍于自己是宰相府的公子,不好意思买糖画来吃,那会让侍卫们笑话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可以跟小女儿般买这些花哨的零食。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谁知,杨知暖却把糖画递到他唇边。
“志遥哥哥也尝一口吧?很好吃的哦!”
陈志遥正想一本正经的拒绝,可是看到知暖那黑乌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盼,他心里一动,居然鬼使神差般的低头一口咬了上去。果然,那金黄色的麦芽糖带着一股清香,脆生生的,甚为可口,只是在口中化开后,有些粘牙齿。
陈志遥眯着眼睛,满足地用舌头舔舐着牙齿。
知暖咧开嘴笑了,眉眼儿弯弯的,好象天上的月牙儿。
陈志遥宠溺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知暖开心的笑容了。
“知暖,跟哥哥说说,为何最近你都没到饭厅里根大家一块吃饭?是不是跟家里闹别扭?”
听他提起这个,杨知暖又开始生闷气了。她把大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为了院子里的仆从。”可是,侯爷跟王夫人也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吧?毕竟小孩子没什么心机,被坏人钻了空子都不知道。可是,他私下里也希望知暖能有自己的贴心仆从,就象自己八岁那年,爹爹安排给他的贴身侍卫一样。那可是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又经过爹爹考察和训练的一等一的好手!而知暖身边——确实没有一个贴心的丫头。
今天跟来的那个小兰不行,太懦弱了。
红袖又处处听从王夫人的指示,知暖必定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
想想,过了七八年,知暖嫁到自己家中的时候,还要带上陪嫁丫鬟,他可不希望自己府上出了内奸,事事都向侯府传递消息。看来,待过完年,只好帮知暖留意一些身世干净的机灵的孩子,比如,在淮安遇到的那个胆大心细的男孩……如果好好栽培,应该是个不错的帮手。至于丫鬟,再跟王夫人商量吧!
年二十八,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杨知暖起了个大早,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突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她打招呼。
“知暖小姐,早啊。”
她狐疑地回过头,以为是幻听,待看到梅树下那抹清秀的身影时,又不由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只停顿了一会儿,杨知暖就高兴地欢呼一声,嗖的一下,朝那人扔了一个雪球过去。
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到男孩身上,立即四下飞溅,重归大地。
男孩也不甘示弱的从地上捧起一捧雪,揉作一团,朝知暖砸去。
扑的一下,正中知暖的小脸,冷得知暖一阵哆嗦,立即缩着脖子,两手乱挥着挡雪球,哇哇大叫:
“啊!晗!你赖皮!不许丢脸!”
杨知暖一语双关,晗不好意思的笑笑,立即改变方向,朝她身上砸去。
不一会儿,又有人加入雪仗,朝晗猛地攻击。知暖看到有人帮自己,立即回过头,却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夏。
夏长高了,也变黑变壮实了,整一个帅小伙啊!虽说他只有十三岁,身上却也隐隐显现出男子汉的气概来。此时,晗那边也有人加入雪团战,却是全都往知暖身上招呼,打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几乎睁不开眼。知暖被砸狠了,不管不顾的扑上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腰,把他扑倒在雪地里。
“啊!你居然敢欺负我!”
“小赖皮,不是你自己起的头么,怎么又怪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知暖揉开脸上的雪粒,这才发现自己抱住的人是四哥哥。
杨文源把她拖起来,帮她拍干净身上的雪花,脸上神情肃然,以训话的口吻说道:
“知暖!你已经八岁了!怎么可以这么鲁莽,不注重男女小节呢!幸亏你抱的是哥哥,若是换了旁人,比如扑到了晗或是夏的身上,那不是给自己身上抹污点,给杨家脸上抹黑么!外人会怎么想你?”
杨知暖扁扁嘴。“这里又没有外人。”
“就是因为没有外人,你才更应该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万一教有心之人看到你与院子里的仆役们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真传了出去,有损你的名节!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陈家的准媳妇了,陈公子还在客房里住着,不要让他产生误会。”
杨知暖知道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哥哥虽然待自己亲厚,却也是最注重名节的,这才十四五岁,神情举止却是象个小大人,凡事都要讲一个礼字,实在是——无趣得很。就不知道爹爹怎么会喜欢跟夫子一个德行的四哥,照她看来,她倒是很欣赏二哥的嚣张跋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据说他闯了很多祸……
“知道了。”知暖决定来个阳奉阴违,先认错,把四哥支走了回过头来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可杨文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本性,又好气又好笑的捏捏她的圆脸,嗔道:“别给我打马虎眼!若是再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爹爹耳中,这次就不止是逐散他们那么简单了!”
逐散?那之前——
杨知暖猛地抬头,有些不高兴地瞪着四哥。
杨文源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苦口婆心道:“以往你对他们约束太少,他们不守规矩,许是哪天冲撞了二哥,爹爹就吩咐管事把他们驱逐出府了。我看着这两位还算懂事,就自己给你留意着,悄悄接济他们。没想到,他们倒也争气,自己在外头找了活计。虽是孤儿,却也难得的自食其力,没有怨天尤人。四妹妹看人还是挺有眼光的。”语毕,他宠溺地揉揉知暖的头,把她那一头被雪球砸得乱蓬蓬的秀发揉得更乱了。
看着知暖幽怨的目光和呲牙咧嘴的表情,杨文源哈哈大笑,心情愉快的离去。
得到四哥的提点,杨知暖知道事情的症结出在哪了,原来是爹爹和娘亲见不得别人跟自己太亲近,特别是男子。嗯——看来,爹娘还是很爱自己的。
那么,自己再去挑两三个机灵的丫头陪自己胡闹吧!至于晗跟夏,让他们学点文书,或是送去习武什么的,将来也好保护自己为自己出谋划策!每次一想起在淮安的那个恐怖经历,知暖就觉得心有余悸。要不,自己也去习武?不知道这个身子骨还来不来得及受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