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部族商队来了,整个部族洋溢在热烈的氛围中,贸易是部族唯一了解外界的渠道,部族战败之后完全丧失了贸易的权利,只能通过城府派来的商队进行必需品的交换,所谓的必需品就是盐和布匹,当然除了盐之外也会有首饰亦或是金属质地的武器,毕竟负责贸易的家族不会拒绝利益,所以会适当的出售这些违禁的物品给部族。
他们出售的武器质地差,使用性能不佳,却价格惊人,一把普通的匕首就要四五只羊,不是普通的族人能够接受的,部族前前后后交换了十几把,在逐渐消耗中仅剩不到一半。
吴艨这一年多虽然忙碌也感到无趣,听到商队来了也想见识两千多年前的贸易是什么样子,钻过人墙首先看到的是灰色衣甲的卫士,这些卫士身材挺拔,腰间佩带着短剑,傲然的注视着族人,虽然他们只有二十多人,任何一个部族都能够将他们吃掉,但是他们的背后是强大的鄂候,这便是他们自信的来源,任何人都严禁接触货物。
看着这些士兵手中的刀真的好想上去摸一下,过去只是看到过有青铜武器的介绍,传说中的越王勾践剑可以削铁如泥,真不敢想象那是何等的锋利,当然眼前士兵的武器自然不能与之相比,不过若是换在后世也是价值连城。
对于这些装容齐备的卫士吴艨由衷的赞叹,城府军都是如此部族不败反倒奇怪了。吴艨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城府军,而是城府的内卫,这一次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安成城主云和第三子云开。
楚王征服这里之后为了稳定局势,将楚国的有功之臣分封到各个城池,这其实便是楚王削弱鄂侯统治的一种手段,使得鄂侯无法指挥鄂国的军事力量。
楚国的袭爵与中原有类似便是长子继承,所以云开继承父亲的希望极低,但是楚国同样是一个能力至上的国家,数代楚王都是通过武力为自己加冕,因而云开一直积蓄身边的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够有所作为。
云开的长兄云书早亡,二哥云和昏聩无能,两个弟弟尚未成年,他觉得自己是最有力的竞争人选,可惜,父亲云信将城主府的护军交给了云和,随即城内的贵族纷纷的转投到云和门下,为了躲避锋芒云开才选择到部族进行贸易。
也许在别人眼中贸易仅仅是个肥缺,能够为自己带来财富,但在云开眼中贸易是走向权利的一条路,虽然在鄂国的打压下部族的实力大幅削弱,可是如果能够统一起来却远远超过城府,用这样一群蛮族换取自己的地位绝对值得,在来到羽族之前他已经与其余三族达成了协定。
云开没有接受部族献上的女子,那些在族人眼中美丽的女子,在他看来是浑身散发着腐臭味让人作呕的奴隶,以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临幸这样的女子,赏赐给随行的人员又会辜负羽族的心意,便直接回绝了这种好意。
云开语气柔和,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贵族的风度,让长老们对他顿生好感,吴艨算是彻底的高估了羽族这些长老们的能力。
双方会谈首先云开就表示,自己一直在与父亲商讨开放贸易,减轻供奉的提议,并且愿意和羽族结成联盟,羽族的长老们也没有悬念的被云开善良的外表所欺骗了,毕竟能够获得平等的贸易机会后对于部族有着极大的促进,他的话打开了长老们的欲望之门,使得长老们再无反抗之力。
而剩下的贸易细节也就如常进行。如果吴艨在就会明晰,这不过是“画饼充饥”的做法而已,因为重要的是他不是最后决定的那个人,即使他是最后决策者,但城府强势部族弱势,想要推翻承诺部族也无可奈何。
外面的贸易还在正常的进行,族人们将储存的大批皮毛搬了出来,然后就听到中年男子统计着,刚开始吴艨倒也并未察觉出异样,但渐渐的吴艨注意到,总体运算有严重的错乱,加法简直就是三八二十一,吴艨明白这是他们在克扣部族的财富,说还是不说让他极其矛盾。
部族内部是不可能存在运算的人,一旦自己提出异议很可能暴露自己,不说的话部族可就要损失巨大了,盐是维持人体所需电解质的必要物质,部族为了这次的贸易可以说是省吃俭用,城主府的盐靠奴隶开采,交换到的皮毛制作成帐篷与皮甲出售给楚王或是其他诸侯,都将价格不菲,所赚取的利润相当惊人,但是却在这里压榨这些山民部族,吴艨为这种行为深深的不齿。
正在这时在武勇的陪同下,走出了一位身着青色外衣,头上发髻由于山林穿行未曾戴冠,但举手投足间有种威严的中年人,从此人的气质上吴艨断定,这便是真正的主持者。
显然贸易已经接近尾声,再不提出异议便再也没有机会,快走几步上前用稚嫩的声音说道:“贵客,我羽族不知为何每年的交换量越发的不足,我家阿姆每日都要节省着食用,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
吴艨稚嫩的声音让人看上去觉得有趣,但是却代表着全体族人说的,长老们也知道这些年的交换量越来越少,甚至也知道其中的黑幕,却惧怕城府会报复,因而也从未提出过异议,导致商队贸易克扣更加泛滥,表面上这些长老显得不耐烦,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反正吴艨是武族的人,云开怪罪也只会怪武族而已。
而武勇皱着眉头,他不明白吴艨为什么在这种重要的时刻给自己添乱,毕竟他是未来的祭师,如果当众训斥他,会将两人本就冷淡的关系彻底破裂,城府虽然无法干涉部族内部事物,但冲撞城府的公子,深究起来吴艨必然难逃责罚。至少从之前云开的行为来看云开还是比较豁达的,所以武勇选择沉默,最多是在云开处罚的时候为他求情。
倒是云开惊讶了片刻,然后召来手下的人询问了情况,诚如吴艨所言,这些交换的盐量很难维持两年所用,扫视了前方的羽族族人,他们的神情充满着希冀,已经在其他三个部族大赚一笔的云开,当即做出决定:“贸易是城府所制定的,就算是我也不能够随意更改,不过我与羽族是好朋友,一些盐巴还是拿得出来的,那就增加羽族两百斤盐巴,不知道够不够了?”
与各部族的贸易就是各家族的一次盛宴,各家族欺负各部族无法对过百的数目进行运算,所以每每克扣与部族的交换量,云开虽然知晓这一切,但是对于这不影响自己的事情,根本不会插手,不然只会将自己身边的家族推到云和那边。但用些许的利益收买整个羽族的人心,绝对划算的买卖。
吴艨笑道:“多谢贵客,这下阿姆不用发愁了。”
一旁的长老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不住的点头道谢,而云开则依旧是那副微笑的神色。
已经退到人群的吴艨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淡定,回头望向云开,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从他的行为上吴艨感觉到威胁。
吴艨之所以最终选择站出来,其实也是在试探这个人是否有日后自己效命的价值,现在,吴艨确定他并不是自己的选择。历史告诉吴艨,跟随一个善于耍手段的主人都难逃厄运,想一想越王勾践杀文仲,刘邦杀韩信,朱元璋杀徐达等等,只有跟随一个有道明君才能保身。吴艨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清静的生活,跟随云开只能沾满血腥。
今日如果自己的独特被他察觉,那么云开绝对不介意痛下杀手,除掉可能阻碍自己的任何人,又或者云开不肯退让,那么自己就是找麻烦,很可能连累部族受罚,心中暗自告诫日后做事要多加思量,自己算逃过了一劫。
应该说吴艨的这个判断很准确,云开在追逐权利的过程中无所不用其极,威胁利诱城内的贵族,暗杀与之对抗的人,豢养死士等,并且迎娶了鄂侯上大夫之女,这个贵族妻子不仅丑陋而且脾气很坏,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云开也表现得很恩爱,可以想象他心智的坚定,继承东安城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贸易结束已经是下午,虽然物品已经由奴隶运送走了,但按照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就赶回东安城,武勇竭力挽留准备盛情款待,但被云开以‘及时复命’为由脱推,为了表示尊敬,武勇亲自送出村寨两里才返回。
离羽族几里外的一块空地上安营扎寨。刚刚安顿好就有一个跟随在云开身边的中年人开口道:“主公,历次交易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不是云和公子那边插手了?”
云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嘲笑道:“云和?如果云和有这种本事我又岂能活到现在?此事不过一件意外无须介意。”说罢便闭目不言。中年人见此便退出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