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雯雯的眼泪瞬间流淌而出,她哽咽道:“这个地方九死一生,一旦出现意外,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成玉名看着赖雯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曾经与曲涛朝夕相处的他十分明白,赖雯雯对曲涛一直抱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一开始是憧憬与崇拜,再后来,就不好说了。
如今看来,即便过去三年多,赖雯雯仍然是喜欢曲涛的,或许这次来前线做志愿者,也是因为知道了曲涛会来的消息。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曲涛现在是单身状态,成玉名微微笑着耸肩,心想要是赖雯雯与曲涛能成,也不枉是一件好事。
“成教练。”
许意生靠近过来,表情严肃得带着氤氲:“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等曲涛他们回来,还是主动寻找他们。”
成玉名看着许意生,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他知道许意生的为人,这个刚毅正直的男人,因为自尊心几乎不太会依靠别人,因为他必须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自己身上。
他能开口,便意味着这股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成玉名迟一下后开口道:“许队长,还记得曲涛第一次救人回来吗?”
许意生点头:“记得。”
成玉名继续道:“我是第一次参加溶洞救援,所以对该作什么啊之类的,真的一窍不通,但我知道一点,曲涛看起来鲁莽愚蠢,但没有人比他更想活下去,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生命的沉重,所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死在他前面。”
许意生低下头来,短暂的沉默让他本覆盖着阴霾的双眸,忽的闪烁一丝光芒。
他那始终交叉在胸前的双臂,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甚至还像个愣头青般挠了挠后脑勺,严肃到好像冰层的嘴角,也在这一刹那翘起一抹弧度。
“是我想太多了。”
许意生摇了摇头:“这场救援行动其实本身就只有一件事情,简单到竟然被我忽略的事情。”
他握紧双拳,猛地转身,也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牺牲,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我带来的人,我会全部活着带出去!”
………
哗啦。
又是一层冰冷的泥沙被拨开,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曲涛像个逐渐没有感情的机器,除了继续往前游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前路仍旧茫茫无边。
四下里除了包裹在自己身上,侵蚀着自己生命的泥水,就只有四面石块堆砌而成的溶洞,像个大自然的牢笼,死死困住了他,世上若有地狱,大抵也这般模样吧。
“曲涛!”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是宗强,宗强眼皮像灌铅一般耷拉着,他毫无力气的手臂触碰着曲涛,轻声呼唤着:“别睡着了。”
曲涛忍不住苦笑:“你还担心我,我要真撑不下去,干脆就把你俩扔在这了。”
宗强也跟着笑起来,他知道曲涛不会这么做,他也知道换做自己的话,大概就这么做了。
这么些年了,其实所谓竞争早就结束了,只是在宗强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比谁都清楚,放不下只是因为他深知自己不是曲涛的对手。
哪怕三冠王,哪怕统治了一个时代。
可仍旧他是输给曲涛的,他更明白,倘若没有兴奋剂事件,曲涛会毫无悬念地成为六冠王。
所以宗强一直针对曲涛,所以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
“呵…”
宗强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有时候啊,很多曾经看起来重若泰山的事情,都会因为一个契机,变得不过如此,此刻的宗强便是这样,他忽然觉得,无所谓了,没关系了,谁赢谁输,又有多重要呢?
此时此刻的他们,都是同样的战士,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而奉献自己的英雄!
宗强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拍在曲涛的肩膀上,几乎以低吼的声音喊道:“曲涛,活下去!”
这一声后,他彻底失去了力气,手臂一摊,便像旁边的陈忠言那般,完全昏死。
曲涛没有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用力握拳却感受不到自己的拳头,他上半身基本处于僵直状态,还能挥臂前游完全就是意志在驱使。
“咕咚!”
曲涛被猛然涌起的一股泥水呛入鼻腔,他下意识一吸后,全身倏然瘫软,差一点点便带着陈忠言和宗强坠入水底。
不过他稳住了,依靠咬破牙尖的疼痛。
这一刻的痛苦是超出想象的,冰冷,疼痛,呛酸与疲惫,可以说世上所有不舒服的形容词,都在此刻汇聚成水,死死包裹着曲涛。
对曲涛而言,这也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如此强大的痛苦。
但不行!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感受到什么,都不是他要放弃的理由!
曲涛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在这个已然达到极限的躯体上,任何感觉都被无限放大,而现在最大的感觉便是冰冻,他觉得自己很快要冻僵成一块冰雕。
身子也变得愈发沉重,前游的动作也逐渐困难。
不知道游了多久,曲涛只感觉自己接近极限,他抬头望去,后方一望无际,前方也仍然一望无际,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甚至不知自己游的方向到底对不对。
但他不敢也不能停下,只能依靠自己最后的那一丝意志,支撑着自己与背上两个成年人,继续向前,不断向第二高台游去。
大抵又过去了十几分钟。
曲涛撞上了一堵高墙,正是那T型口的上方,他深深吸起一口气,肺部火辣辣的疼痛,他努力让脑袋和身体都平静下来。
这是他在带宗强与陈忠言回去路上,必然会碰到的最大阻碍,T型口。
T型口在没有任何人帮助与接应的情况下,想要突破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别说他现在身上还有两个昏死过去的成年人。
“生死鸟朝天。”
曲涛低声怒骂一句,然后将背上的皮带勒得更紧一些:“死了别怪我哦。”
话毕。
他猛的一扎,没入冰冷浑浊的泥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