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贫瘠之地的夜已深,我倦缩在篝火旁,不远处就躺着那个女人类,她的身边是被我卸下的厚重板甲外衣。女人类的身上绑满了粗制的亚麻布绷带,不过最起码,她不再流血了。
本来我应该吃掉她的,这样才能让我在野外待的时间更长些,或许正是这个联盟杀死了那位善良的萨满;就算不是,也能算作一个帮凶。
但是斯人已逝,纵然我们杀光了所有的联盟,那又能如何?那些战死沙场的勇士们可以复生吗?那些饱受污染的土地还能够被净化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我们依然剑刃相向,延续这永无止尽的战争。信念使人无畏,杀戮使人冷酷,死亡使人悲伤,仇恨使人固执。我们都是这样一路走来,残破的躯体上浸染着鲜血,有自己的,有战友的,也有敌人的。
这样真的好吗?或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这个答案。
一夜无眠。
清晨,当贫瘠之地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女骑士单薄的躯体上时,她还是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我望着她惨白的脸犹豫着,如果就把她丢在这里,她迟早会被这可怕的重伤给葬送的,即使她的体格足够坚韧令她能够坚持过来,荒野上的猎食者们也不会放过这顿不会跑的美餐的。白天的野兽可不怕这明晃晃的篝火。
可她的生死与我何干?我,一个部落的战士,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敌人的生命?
然而我还是走了过去,抱起她,小心地将她虚弱的躯体扛在肩上。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我扛着一位联盟的圣骑士,走在这广阔无垠的荒野上。她不像普通的人类女孩儿一样身上总带着股淡雅的香水味,但是女性身上独特的体香混着那使人不禁垂涎三尺的血腥味一同飘入我的鼻中时,这炎热而漫长的旅途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生厌了。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醒来,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她或许会敲打着我的铠甲,大声呵斥我这个冒犯她的敌人;或许会因为看到我布满尸斑的脸与摇摇欲坠的下巴而吓得无法动弹;或许她更会顺势从我的腰间拔出匕首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呵呵,要我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圣骑士与亡灵之间更大的仇了。
可这也有例外,比如那位总在东瘟疫之地游荡的圣骑士,以及他背后的那个高贵的组织。在铺天盖地的天灾军团面前,他们放弃了成见,对被遗忘者选择了接纳。
逐渐飘远的思绪又渐渐转了回来,我放弃了那些诱人的遐想,一心投入了这枯燥的旅途之中。我的目的地是东海沿岸的地精码头棘齿城。或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医治她的地方,安置好她之后,我便可以抽身离去。
如果有一个兽人看见我这副样子,我想他一定会斥骂我这毫无意义的行径,然后让我尽早给这女人一个痛快。这些天生的战士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自己的生命还要敌人救活,他们宁可自我了结。
所幸我到达棘齿城的时候正逢日上中天,并没遇上联盟或是部落的冒险者,这也令我免去了被同阵营所唾弃的尴尬或对立阵营引起的麻烦。
我看了看跟火球没什么区别的烈日,然后非常果断地决定先找个旅店将她安置下来。当我跨入那个绿皮小个子的旅店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立即飘了过来——地精们为了吸引顾客总是在表面功夫上下足本钱,哪怕只是一间小小的旅店。
“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矮小的老板搓着手说道,虽然这间旅店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生意。“请问您是……”地精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显然是注意到了我肩上扛着的人类,“呃……抱歉先生,本小店禁止顾客自带食物。”
“给我一个最大的房间,再准备一份能填饱肚子的午餐。以及一位棘齿城最好的大夫,马上去联系!”我看着地精迅速地告诉他我的要求,不带任何一句废话,然后取出一个钱袋将它重重地砸在地精的柜台上,金币碰撞的声音立即让地精的双眼发出了独有的光芒,“另外,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绝对不允许泄露给其他人。”
“那么,”地精已经没空在乎我眼中逼人的寒光,而是不停地搓着手向那袋金币行注目礼,“您的请求,就是对我的命令。”
在金钱的魔力下,地精们办事的效率与质量才会像他们嘴里说的一样令人满意,很快我就被旅店老板带到了一间干净舒适的客房,在离去前他还允诺在我离开以前不会有任何人打扰。而且就在我将那位女骑士放在床上之后,一顿特制的地精牛排套餐就被送了进来。
除了这房间与那牛排略微显小以外,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已经搞定了。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女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