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乱糟糟的一晚终于接近了尾声。一趟奔波下来,偷鸡不成蚀把米,众人都有些悻悻然,就连夏侯瑾轩都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霜打的茄子一般,没寒暄几句就回了房。
众人回返的时候,姜承早已回来了,只是显得心事重重。萧长风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个奉命去追他的七师弟,欲言又止地看着大师兄。萧长风一脸疲倦地对他摆摆手,意思就是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那弟子只得作罢。
除了姜承,暮菖兰也回来了,奇怪的是,她竟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谢沧行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刺他几句,这让谢沧行大感意外,目光上上下下在她身上转了好几遭,就差没学小狗绕着她嗅来嗅去了。
但即便如此,暮菖兰也只是瞪了他一眼了事,揉了揉额头,语音低哑地说道:“我累了,明天再找你算账。”说完就走回了房间,连一向亲如姐妹的瑕都没能说上几句话。谢沧行狐疑地盯着她的背影,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伸个懒腰找地方先睡一觉再说。
山城终于静寂了下来,只是有些人却仍不愿意就寝。
龙溟与郭成的房间里亮着灯,范福推门而入,恭敬地拱手一礼:“大人。”
龙溟忙伸手扶起,和善笑道:“范兄无需拘礼。何况你我也该处处小心,提防被人瞧出端倪。”
“是是是,还是您考虑周到。”范福笑容可掬地应道。
龙溟伸手示意他坐下,范福本待客气两句,就听他又道:“这次和净天教里应外合,一石三鸟,你办的很好。”
所谓一石三鸟,第一显然是救出了唐海,安了厉岩的心;第二是伏击了萧长风,大大地挫了折剑山庄的锐气;而第三,也是最让龙溟没有想到的,便是顺带陷害了一把姜承。范福定是看出了萧长风和姜承之间的龃龉,故意让两人会合,还专门选在姜承保管钥匙的时候发难。
萧长风肚量狭小,向来容不下比自己更出挑的姜承,遇到这样的机会,不揪住这点纰漏往死里打击才怪。更何况他还一时不慎吃了净天教的大亏,折损了人手,以他的个性不但不会反省,反而只会更加急于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可以预见姜承会有好一番苦头要吃。
范福正要落座,闻言登时怔在当场,龙溟前脚才刚刚落地,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真这么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不成?几不可查地瞟了一眼郭成,对方仍是面无表情地肃立在侧,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面部棱角分明,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阴曹地府和牛头马面。
范福心底一阵发毛,连忙低下头去,原本准备的好一通邀功之词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只说了一句:“托您洪福。”
龙溟连忙挥手打断更多的阿谀之词,一语双关地说道:“放心吧,你做过什么,我都会知道。”
范福一凛,头不由得埋得更低。
见状,龙溟轻轻一哂,又向他确认道:“不会有人怀疑到你们吧?”
范福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不会,保准不会。我天天找折剑山庄的人喝酒聊天,早就混得烂熟了,特别是徐家那两兄弟,他俩就算把所有人怀疑一遍,也绝不会怀疑我这个‘自己人’。”
龙溟满意地点点头。范福一脸惋惜:“只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萧长风他们逃了回来。”
龙溟一挑眉,目光一扫,似真似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到的太不是时候?”
范福大为惊惧,连忙起身告罪,鞠躬如捣蒜:“属下不知是您所为,还望恕罪……”
龙溟不禁莞尔,起身走至窗边,让开他的大礼,玩味地一笑:“可惜么,倒也未必。那个萧长风,还是活着对咱们更有用处。”
“大人说的是。”范福连忙点头,笑容极尽谄媚,突然一拍手,自作聪明地说道:“莫非恰好赶在这时候到也是大人算计好的?为了留着萧长风一条小命?”
龙溟不禁失笑:“我怎可能事事都料到?这只能说天意难违。”随即一摆手,“好了,天色已晚,你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还有,以后莫要再叫我大人,那是你们汉人的习惯。记住了吗?”
范福连忙点头称是,一刻也不敢多耽误地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