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君山迎来了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万里碧空如洗,暖阳照在湖面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前日的薄雪已消,只在林间最幽静处的石碑上还能见到一丝痕迹。这天气仿佛对涌动的暗流一无所知一般,让人看了就觉得气旷神怡。
不过这样的暖阳却被君山顶上茂密的松竹林遮蔽,显然也没能射进与会群雄的心里。
夏侯瑾轩一边观赏着竹林下顶着残雪的石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讨论的重点已经从是否该选盟主完全转向了选谁当盟主,群雄一番恭维寒暄,气氛看似比昨日平和友好许多,但其中有几分真心,就连他这个从不上心的闲散人士也能品出几分味道。
目前呼声最高的当属三大世家,毕竟无论财力人力,都少有门派能与他们匹敌。特别是欧阳英,折剑山庄以一家之力牢牢扼住巴蜀一线,才令胡人无法从长江上游轻易渡河,对此功绩,无论南人北人,都不得不感念于心。然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远不止这三家,个个都能称雄一方,谁又当真完全服气了?
夏侯瑾轩漫无目的的游目四顾,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严肃认真者有之,高深莫测者有之,不悦者有之,激动者有之,更有甚者一直维持着得体大度的微笑,连嘴角弯曲的角度都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夏侯瑾轩微微摇头,再看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三人的表情就生动多了。只见暮菖兰抱臂倚在树上,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冷笑,仿佛在看着什么好戏;谢沧行干脆盘腿往树下一坐,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而瑕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地上的蚂蚁。夏侯瑾轩暗暗好笑,心想瑕姑娘莫非又是本着那套“关心的人关心的事”理论才来的吧?
这时,就听夏侯彰朗声道:“承蒙各位朋友抬爱,看得起夏侯世家,但我夏侯彰自认人品武功皆不如欧阳兄,正如诸位英雄所说的,由欧阳兄担任盟主才实至名归。夏侯世家愿听欧阳兄调遣。”
他这一表态,格局立时明朗起来。三大世家任何一家的实力都已经不能小觑,何况两家齐心呢?支持欧阳英的人也纷纷赞同起来。
欧阳英正要自谦几句,上官彦韬忽然开口道:“欧阳门主德高望重、功绩斐然,确是最有资格担任盟主之人。只是……”这个“只是”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坦然地扫视着看向他的目光,皱起了眉头,“晚辈有一忧虑……诸位前辈在上,晚辈本不该插口。但既然家主不克前来,又授与晚辈遇事代决之责,但思量再三,还是……”
欧阳英见他有些犹豫,笑笑道:“有什么话,贤侄但讲无妨。”
上官彦韬抱拳一礼:“得罪之处,晚辈先陪个不是。”顿了一顿,又道,“胡人从未放弃川陕一线,折剑山庄正缨其锋,战事一旦吃紧,难免分身乏力。况且,欧阳世家地处西陲,九州之外,若遇急情,政令难免壅塞。以晚辈浅见,江陵四方通达,北控中原,西平两川,东临江东,南接楚越,且周遭江河湖泊、港汊纵横,乃抵抗胡人铁骑之天然城池,允攻允守,皆为万全之地。”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上官世家突然择位而立,原本明朗的局势变得暧昧起来。
这时,一位黑脸魁梧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声如洪钟地说道:“依我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咱们都是舞刀弄枪的,谁来当这个头头,还是拳脚功夫见真章!”此人正是漕帮帮主,五虎之首的王英。
漕帮帮众自然大声附和,众人也鼓噪起来。天玄拂了拂长须:“王帮主所言亦不失为一种良策。”
皇甫一鸣也笑道:“我们也确实很久没有切磋武艺了。”
欧阳英却摇了摇头:“莫要伤了和气。”
“正是。”夏侯彰也满脸不赞同,“况且,此次选盟主,非逞匹夫之勇,乃是为了天下大势,岂可以一时胜负而论?”
“二位门主言之有理。”上官彦韬言道,“一人之勇难为盟主之尊。以晚辈愚见,不如请众望所归的几大门派各出一名弟子应战。一来足以展示治派、治家之法,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二来也无需劳动各位前辈亲自出手。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