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坚定如昔,不再带着那一层仿佛玩世不恭般的戏谑与傲慢的伪装,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想用我逼迫父王退兵,此事绝无可能。我从不听人摆布,我的父王更加不会。”
凌波怔了怔,有些将信将疑:“可你……你是夜叉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何况你们还是至亲……”
“父子之前,我们更是君臣。”龙溟摇摇头,“没有一个君王会为区区一个臣子罔顾国家。”
“再战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凌波皱眉道。
龙溟斟酌片刻,决定如实以告:“你说的不错,我也在考虑是否该停战。但不是现在,更不可能轻易将潼关以东拱手让出。”他意外地发现对她坦诚竟然并没有多大障碍。
凌波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但看了看龙溟的神情,还是决定先听他说完。
龙溟续道:“我这么做并非全然是贪恋中原的千里沃野……”
听他坦言觊觎中原的野心,虽然早就心知肚明,凌波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龙溟看出了这一点,却仍无意掩饰:“中原虽好,并非丢不得;真正丢不得的,是我夜叉的威望!你不要忘记,此次南下的除了夜叉,还有罗刹与修罗,而草原上也还有虎视眈眈的其他部族。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夜叉绝不能第一个露出败相,更遑论退兵了。”
龙溟顿了一顿,又道:“草原上素来以强者为尊,若是遇见比自己强的对手,认输逃跑倒也没什么要紧。可对手若是素来不堪一击的汉人,你知道这是怎样的耻辱吗?”
这话说的太过不留情面,凌波不悦地反驳:“我们没有这么不济!”
“我知道。”龙溟自嘲地笑了笑,抬了抬手腕上沉重的铁链,“不然我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但旁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虽然不中听,可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夜叉决不能第一个退,更加不能因为一个人而退!幽煞将军只能是夜叉的利刃与骄傲,绝不能令夜叉蒙羞!”
他强烈的语气令凌波的面色再度一白,咬唇不语。
龙溟叹了口气:“所以,夏侯少主的交涉绝不会成功,而父王也绝不会承认我的身份。”
凌波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龙溟会意,耸了耸肩:“父王没有立刻明明白白地拒绝,还愿意与你们虚与委蛇,只不过是多少顾念着父子情分,拖延点时间罢了。但这时间不会太久。夜叉可以有一个身染恶疾暴病而亡的王子,却绝不会有一个窝囊的幽煞将军!你明白吗?”
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尽快逃脱,要么以不明不白的身份死在义军手上。
凌波的面上血色尽褪,双手紧紧握起,指甲深入了血肉也不自知。
她并不怀疑龙溟所说的每一个字,尽管他们之间曾存在过太多的真真假假。可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讲委实有些措手不及。
鼻翼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龙溟扫了一眼凌波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皱起眉,无奈两人之间隔着栏杆,他又手足被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开口分散她的注意:“从守备数量上看,你还没有告诉夏侯少主他们吧?”其实不用她回复,答案就已经在他心里,“以你一人之力想要阻我,恐怕没有十足把握。是去示警还是装作不知,你最好尽快做个决定。”
被龙溟一激,凌波猛地抬眼瞪过去,一贯温柔似水的眸子竟有了几分凌厉:“你逼我?”
龙溟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逼你?我用自己的性命逼你吗?”
凌波一怔,顿时哑口无言,有些赌气地撇开脸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