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终于再度见到了他。
牢房并不大,中间一道铁栏杆隔开,四壁都是坚硬的青石砖。
龙溟坐卧在栏杆的另一侧,闭着眼睛假寐,手脚都戴着精铁铸就的镣铐,哪怕折剑山庄最引以为傲的紫荧剑也不能损其分毫,而钥匙则分别保管在沈天放和夏帮主的手中。
可尽管如此,他却仍是一派闲适的姿态,一手安放在屈起的一膝上,眉目安详。
凌波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语不发,一时之间只有火焰哔哔剥剥地轻微作响。
铁门打开时那沉重的响声早就让一贯浅眠的龙溟清醒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借以揣摩对方的心境,好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
于是他听见了她的足音,轻浅却坚实,仿佛带着某种决心。
龙溟睁开眼睛,好容易才适应了火把微弱的光线,却仍是看不清跳跃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的面容。“你终究还是来看我了。”他笑了笑,说道。
凌波的语气很是平淡,没头没尾地说道:“我今日与一个人交了手。他虽然作寻常打扮,但发上有辫发痕迹。”辫发乃是草原部族的习俗,她顿了顿,端详着龙溟的神色,见他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便续道,“他的功夫与你有三分肖似,想来应是不相上下,左顎右下有一道寸许长的旧疤……”
龙溟忽然一哂,上下打量着凌波,神色之中有一丝倨傲:“道长此言差矣,此人的功夫比起我来定是差得多了。”
那目光就像在说,否则就凭你,根本无法全身而退。面对他的挑衅,凌波仍是淡如远山云水般地看着他:“你放心,他无碍。”
龙溟神色之间微微一震,又很快掩饰过去。不错,他方才一问的确是在试探。以术里的身手和狠辣,怎会让凌波毫发无伤地回来?说明她定有强援,那么值得担忧的就是术里的安危了。如果是旁的人,他自然可以毫不关心,但术里毕竟是不同的。
他自认为藏的很好,没想到却被凌波一眼看穿,难道自己真的太小看她了吗?
龙溟不由得凝神打量那张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面容,发现头一次竟是完全看不清她了,索性收了一切伪装,冷冷问道:“道长不必拐弯抹角,有何来意便请说吧。”
凌波静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他是为你而来。”
“哦?”龙溟启唇轻笑,“那道长可得把我藏好了。”眼神寒冷如冰,语气却带着一丝轻佻的暧昧,糅合成一种奇特的魅惑。
明知他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凌波仍是不由自主地撇开了头:“你……你便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么?”
龙溟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好,你说。”
凌波续道:“我知道他们已然探知此处。”她叹了口气,“你已经有了脱身之策,对不对?”
龙溟挑眉,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被人发现了端倪,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在闲聊着什么于己无关的话题,“道长可有何对策?”
凌波朱唇轻启:“请你放弃。”
龙溟一怔,不由得笑出声来:“为何?为了你吗?”他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凌波,似真似假地说道:“若是一个月前,或许我会。”
凌波攥着火把的手指白了一白,半晌静默,又是平淡无波的声音:“我既然有所察觉,便不会让你轻易逃脱。此处十分隐秘,都能让你们找到,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更加稳妥?若沈盟主知道关不住你……”
“会干脆杀了我?”龙溟接口道,“让我猜猜,夏侯少主同父王的交涉,不太顺利吧?”
凌波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你不希望他们杀我?”龙溟轻轻地动了动,带起铁链发出了一阵摩擦声,“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