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会和人合起伙来算计自己,他竟然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可惜他没有细想的余裕,这一怔不要紧,谢沧行猛然变掌为拳,直向胸口击来。
暮菖兰与瑕的好整以暇不是没有原因,谢沧行一旦真的决心出手,当世高手任谁都要感到棘手。
这一招势法朴实,拳路严密,动作大开大合、浑厚矫健,纵然看得再清晰,却依然寻不到可乘之机——不论是理智还是本能,都在一个瞬间这样告诉龙溟,这是一个绝境。
绝境激出一股血勇,深藏在骨血之中的勇悍之气当即爆发出来,再也无法隐藏在彬彬有礼的面具之后。
他完全不想着见招拆招,本能地抽出手边最尖利的利器刺向谢沧行的左目。
这利器让谢沧行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扫了凌波一眼。
那正是原本属于凌波的发簪。白玉云纹,颜色带着青灰,玉质也算不上上乘,却因为长期随身携带,而带有一种难得的温润,是凌波已经过世的师父送给她的,无可替代的遗物。
可她却把它送给了别人。
凌波没有注意到师伯惊讶的注视,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发簪。
多么地讽刺!龙溟笑吟吟地将她的发簪收入怀中,这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须臾之间,发簪就成了他的武器,冰冷无情。他们的约定,此时看起来就好像是笑话一般。
没有人能够体会凌波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她不想看到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两个人像现在这样不留余地地拳脚相加,无论谁落了下乘,于她来讲都一样的痛苦。就像有一只无情的手忽左忽右地撕扯着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早已没有一处完好。
她无数次地偏开头逃避这一幕,却又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谢沧行那一吃惊暂时救了龙溟一命,情急之下祭出的兵器,似乎也改变了他的心态,那已经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是一种就算要死、也要对手陪葬的狠辣决绝,那样冰冷而残酷的眼神让凌波都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由自主地记起长安城的那个夜晚,当她突然出现在龙溟身后时,他下意识反击的那一招,勇悍凶狠,却也无比孤独。
虽然不曾提及,但那一刻的恐惧让凌波耿耿于怀了许久。后来两人的误会“冰释”——现在看来,都是龙溟精心计划好的局面——凌波也渐渐想通,她曾对自己说,只要自己可以扮演好同伴的职责,他就不再需要这样的招式了吧?
现在想来,这想法不也像笑话一样滑稽吗?
谢沧行对对手的顽强程度也有些吃惊,他并没有取龙溟性命的打算,在这一点上的确有些吃亏。
对于他们来讲,尽管交手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但夜叉仍是一个巨大的迷,就凭着夏侯瑾轩那一本不知道多少年前传下来的《北冥杂记》,还是不完整的孤本。
而对方呢?一个和夜叉王室颇有渊源的人可以混迹汉人之中这么久无人生疑,这难道不能说明一切吗?
夏侯瑾轩曾经感叹,或许燕然三部南侵能如此所向披靡、无往不利,而他们却是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正是因为敌人对我方的了解,远胜于我方对敌人的了解。
所以龙溟的存在对他们来讲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是一把解开许多迷的钥匙,自然舍不得让他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