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龙溟预期的答案,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他知道,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凌波对师门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特别是还有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在。要她放弃这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不去考虑那个对她来讲更加残酷的真相,也并不容易。
思及此,他不由叹了口气:“我明白这之于你是一项艰难的选择。”
可是,他同时也十分确信,凌波的心里并非没有自己,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放弃呢?他们之间有许多分歧,也有许多并不简单的问题,可是他们也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和解决,不是吗?
龙溟沉吟良久,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斟酌着说道:“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同你的亲人,未必没有再会的机会。”
他从来没有必须要把谁赶尽杀绝的执念,只要对方不会过度与他做对。说不准哪一天,蜀中迟早是夜叉的,那么蜀山之人,不也是他的子民吗?
凌波彻底呆住了,倏地回过身,怔怔地看着他。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江南江北和平相处,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怎么,你不信?”龙溟十分郑重地开口,“我许下的承诺,是一定算数的。”
凌波有一瞬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是真的。
“空口白话,确实没有说服力。”龙溟沉吟道,“按我家乡的习俗,要紧的约定都要有信物才行。”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入凌波的手中。
凌波摊开手掌,手中横放着一只细长圆润的骨哨,由于年深日久,它的棱角已被磨得十分圆滑,原本的乳白色也变得褐黄发灰。
龙溟合起她的手掌:“这是我小时候亲手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留在我身边最久的。”
“我……”凌波紧紧握着这枚还带着体温热度的骨哨,想要推拒,可他的手握得很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龙溟收回手,一副大势底定不需再议的架势,转身向来路行去,“走吧,该回去了。”
“等一下!”不要去!凌波吓了一跳,险些脱口而出,内心激烈地挣扎起来,面上的表情却愈发呆愣,仍然维持着紧紧握住骨哨的姿势。
龙溟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促狭地笑了:“我倒是不介意多留一会儿。可是,你不怕回去晚了,凌音‘道长’要生气?”
“我……可是……”凌波张了张口,最终仍是移开了视线,嗫嚅道,“我还没有答应。”
龙溟挑眉,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一圈,那目光令凌波赶到一种忐忑。他走了回来,点点头:“不错,我差点忘记。”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抽走了凌波头上的发簪——那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看起来也是一件老物。
凌波“啊”地一声,只觉得挽住的发髻一松,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先夺回被无辜劫走的发簪,还是护住随风飞舞的头发。
龙溟笑吟吟地看着她,举了举手中的发簪:“交换了信物,约定就正式成立了。”
“你……”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凌波还是红了脸,张口结舌,“哪有人像你这样……”
可龙溟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把发簪收入怀中:“这簪子我看你时常戴着,想来也是心爱之物。你若是舍不得,待约定实现之后,我再还你。”顿了顿,改口道,“我再亲手为你戴上它,如何?”
凌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起来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可是她有反驳的余地吗?难道还能大打出手地抢回来?
龙溟本来也没期望她回答,见她还呆呆地握着骨哨,不由得笑道:“好了,你也快收起来吧。”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念着某种咒语一般,“越是随身带的久的物事,越是牢不可破的约定。”
凌波怔了怔,“定情信物”四个字不期然地闪现,脸上再度飞上了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