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镇临着湖的那一面,店铺林立,酒旗招展,亭台楼阁皆面湖而立,春日里竹帘半卷,看一湖如镜,白鹭横飞,尝鳜鱼鲜美,品美酒佳酿,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隆冬时节,大部分酒楼都装上了挡风保暖的木栅格板。这些酒楼饭庄地点佳,价格自然也高。如今少了临湖观景的雅致,也就没那么讨喜了。反倒是隔上一条街的酒肆饭馆热闹了起来。
这条街上的店家通常名气不盛,价格便宜,水平嘛,参差不齐,只有真正的饕客才能寻到那些不为人所瞩目的好地方。
此时,一间只有五丈见方、布置却干净清雅的饭馆里,瑕正一脸自得地看着夏侯瑾轩不断地进攻着桌上的菜肴,笑道:“怎样?不比你们夏侯家的山珍海味差吧?”
夏侯瑾轩停箸拭了拭唇角,心满意足地赞道:“这竹筒鱼必是今日鲴鱼烹制而成,鱼肉鲜美,翠竹清香,妙极,妙极!这君山银针鸡片,和西湖龙井虾仁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藕丝银鱼……”
瑕扑哧一笑:“总共三个菜,你真要一一夸遍呀!刚才也不知是谁满脸怀疑、不情不愿的,怎么样?知道‘店不可貌相’了吧?”
夏侯瑾轩笑眯眯一拱手:“姑娘高论,小生受教了。”惹得瑕又是格格直笑,随即又面露担忧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暮姐姐去哪里了。从渡船上下来的时候表情就不对,说什么去官府看看昨日变故如何结案,我猜才不是这么简单。”
夏侯瑾轩安慰道:“暮姑娘身手不凡,自保无虞,瑕姑娘毋须忧虑。”
瑕瞄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我们这种小人物,既没有人前呼后拥,出了事也没什么报信火弹可以搬救兵……”
夏侯瑾轩凑了过去:“此处嘈杂,请问瑕姑娘可是说了什么?”
瑕连忙摇头:“没什么。”
这时七八个人走了进来,不大的店面立刻显得有些局促,当先一人正是紫霞观的天玄道长。只见他四下一顾,一甩袍袖,往堂正中大桌边一坐,立刻有弟子召唤小二上茶点菜。
夏侯瑾轩一怔,正不情不愿地想着要不要上去见礼,低头一见自己一身布衣,毫不惹眼,当即心下一松,乐得轻松。
瑕也看见了那位南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有些诧异:“他怎么也会来这种小店家?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仙乐齐鸣、仙鹤齐飞、白云缭绕就配不上他的高贵气质。”
闻言,夏侯瑾轩差点没笑出声来,赶忙咽下口中的茶水,笑答:“到了这时候,已没有第一流的饭庄还留有这样大厅正中的位置了吧?”语毕,两人相视一笑,“就是不知天玄道长因何事耽搁。”
“看他的脸色,多半不是好事。”瑕戏谑地瞟了他们一眼,随口问道,“对了,你说到底谁会当上盟主?”
夏侯瑾轩惊讶停箸:“瑕姑娘也对这有兴趣?”
“当然没有。”瑕敬谢不敏地摆摆手,“谁当都与我无关。”
“那又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暮姐姐很关心啊!”瑕答得理所当然,“关心的人关心的事情,当然也要关心一下。”
夏侯瑾轩似乎被这绕口令似的话砸晕了,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道:“言之……有理。”
瑕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人真有趣。”
夏侯瑾轩不由苦笑,这话也不知算褒算贬。
瑕睨着他,戏谑道:“我说大少爷,我不关心无所谓,你怎么也跟没事人似的?你爹可是炙手可热的人选呢!”
夏侯瑾轩摇头叹息:“人世都无百岁,忍被浮名牵系?更何况,自古功臣宿将,少有善终。什么王侯将相,一方霸主,都还是不当的好。”
瑕托着粉腮,歪头看着他:“哦?那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自然要看遍人世风流!”夏侯瑾轩神情一片向往,“待尘埃落定,再来一座竹舍,几亩薄田,深柳书堂。春来邀三五好友,逐桃花流水,听月下冷松。冬日温一炉绿蚁,具一席鸡黍,把酒话桑麻……”
瑕忍俊不禁:“还真是大少爷啊!”
美好的设想被人打断,夏侯瑾轩只能无奈笑笑。
“不过,”瑕笑盈盈地言道,“如果真有那日,记得叫上我。”
夏侯瑾轩一怔,笑容明亮,煞有介事地拱手一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一听大少爷酸溜溜地拽文,瑕立刻白眼加之:“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