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侯瑾轩来讲,第一要务就是尽快换下这身令他颜面丧尽的装扮,哪怕是换成破衣烂衫他也愿意。可惜老天再度不从人愿,水蛟帮此次是来公干的,谁会想着多备一身衣服呢?至于渡船,别忘了当发现追兵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货物行装都被他一声令下一股脑儿扔进了河里,此时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到底还是夏侯瑾轩,哀怨到极点索性看开,洗尽铅华,解开裙带,拆散发髻,迎风而立衣带飘扬,倒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范。
而第二要务,自然便是同他的瑕姑娘互诉别情。
“瑕姑娘为何会来此地?”他这样问道。
瑕显然也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你们走了以后,发生了好多事情!汉中丢了,欧阳门主他……”话刚开了个头又马上顿住,觑了觑夏侯瑾轩霎时黯淡下来的脸色,想来也是知情的了,赶忙打住不说。
可有些话题却是绕不开的,她踟蹰片刻,一笔带过地说道:“总之,折剑山庄誓要让鞑子血债血偿,鞑子那边也不含糊,两边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蜀中与关中开战了?”夏侯瑾轩有些吃惊,但转瞬却又了然,积怨已经太深重,如何能够不爆发?
“是啊!”瑕回道,“后来你爹爹和皇甫门主都派人来劝阻,说什么时机未到不可乱了大局,但姜小哥哪里肯听?”
说到这里,瑕轻轻叹气:“我……还有欧阳小姐、姜小哥,都很担心你们,特别是姜小哥,生怕这么一开战会害了你们。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来寻你们啦!”
夏侯瑾轩听了,只觉得分外感动。其实寻与不寻,与他们来讲并无多大分别,聪慧如欧阳倩,多半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想必这就是瑕的个人行为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心中那份放不下的牵挂,就算明知于事无补,也不会改变不远千里来找他们的决心。
这般奔波劳累,从她口中道来却是这般平平常常,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不是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的海誓山盟,也不是什么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甜蜜缱绻,他的瑕姑娘只会用最朴实的行动与语言来表达对他的在乎,这比什么都要来得深刻而珍贵。
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现在终于懂了。
于是他轻轻地拥住了瑕的肩膀,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瑕挣了挣,便由着他去了,觉得鼻子好像又有了泛酸的迹象,埋怨道:“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许瞒着对方独个去冒险的,说话不算话!”
夏侯瑾轩连忙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还差不多!”瑕嗔道。她本就不是个小心眼的姑娘,有再多的怨气,这时候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正待说话,就听见水蛟帮的船上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赶了过去,正好看到两名女子浑身湿漉漉的,一人使一柄短匕,轻巧地闪过水蛟帮弟兄们的围攻,正准备把兵器架到黄大伟的脖子上。
两人正要去帮忙,就听见暮菖兰喊道:“别打!是自己人!”
两女闻言立即变招,腾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船舷上。
夏侯瑾轩这才看清楚两人长相,其中一个圆脸细眉,两颊两朵酒窝,邻家妹妹般的娇俏可爱,另一个稍微有些年纪,梳着妇人的发髻,眉目望之可亲。
暮菖兰面露喜色:“昕茗姐,苁蓉!”
夏侯瑾轩登时明白了这两人定是方才听了暮菖兰的命令帮助了他们的暮家人。
然而被称为昕茗姐的女子却并未沾染暮菖兰的欣喜,有些无奈、有些责备地叹气:“你呀,重明令是随便动用的么!你把族长置于何地?”
暮菖兰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暮氏族人都知道,重明令是为了防止族长倒行逆施而设的,她突然亮出来,哥哥一定气坏了吧?
可是,只需要看到瑕妹子与大少爷那并肩而立的背影,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没有做错。如果那家伙在,一定会说,做什么不用?留着发霉不成——葳香楼不知有多少坛酒就是如此这般没有掉的。
于是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两人,嘴角噙着笑意,心中并无半分后悔。
暮昕茗长长一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然而蔺苁蓉就没有这么镇定了,气鼓鼓地插着腰:“兰姐姐,你也真是的,就为了这么个小白脸,值得吗?”纤纤素手绕了个圈,牢牢地点向了夏侯瑾轩。
注:这两天有朋友反映说凌波叫谢沧行师伯难道不会泄露他的身份吗?这个怪我没写清楚,下一版修改的时候会再强调一下的。其实原因是谢沧行的身份早就已经告诉龙溟了,还是他自己说的,就在龙溟单独跑出去找衣服、谢沧行跟出去那一次。至于凌波为什么知道,我们可以理解为这小两口一贯心意相通嘛,知道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