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上的星辰已渐渐暗淡下去。莽莽群山间更加黑暗一片,只有松林传来簌簌清响,伴随着涧水击打在卵石上的叮咚声。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不敢点燃火把,眼前只见方寸之间,如果不是同伴涉水而行的声音持续传来,几乎要以为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踽踽独行。
龙溟背着凌波艰难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他能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却无法对付脚下滑溜的卵石。中原大地的山川形胜虽然在书中不知读过多少,但亲身经历起来却着实非苍白文字可比。
凌波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了又忍,还是犹豫着开口道:“上官公子,我……”
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无情打断:“扶稳,很快就到了。”
凌波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好再提,偷偷朝谢沧行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他正忙着和夏侯瑾轩说话,心里头不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当暮远松口中吐出“上岸”两字,所有人都产生了如释重负之感,夏侯瑾轩激动得险些掉出男儿泪,从没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累也累过,疼也疼过,此时全身上下都只感到麻木,机械地跟着迈步,至于往哪里走这种事,他已经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当沈天放拨开草丛钻进山洞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跟了进去。
暮远松划亮了火折子,从洞壁上取下火把点燃。一团暖黄的光为这阴冷的山洞添了一丝暖意,四周的遮蔽也让众人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许。
谢沧行边走边打量着周遭情形,这山洞前半段还是天然形成,后半段就有人工斧凿的痕迹了。
山洞渐渐变矮,龙溟只好将凌波放下,陪着她缓缓走在后面,心中也自疑惑这条通道是从何而来。
就听沈天放解释道:“这次挖掘地道,我们对手下人说的理由都是‘狡兔三窟’,非常时期总得备下救命通道才稳妥。这虽是个借口,但想想也确有几分道理。我便请韩师傅帮忙,在柳园四方借着山川形式设计出逃生路线,请人日夜赶工。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众人闻言,也不知该赞他有先见之明好,还是怪他节外生枝好。
谢沧行眉头一皱:“这地方不会也被人知道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暮远松笑道:“谢兄放心,我们不会在此久留,鞑子就算知道,也一时半会儿跟不上来。”
沈天放也附和:“咱们要去的地方极其隐秘,绝不可能泄露。到了你们就知道。”
夏侯瑾轩松了口气,也懒得去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众人自然同意。
走出山洞,面前竟是一片荒草遍野的乱葬岗,一座座荒坟东一簇西一簇,草丛中,森森白骨若隐若现。硕大的秃鹫毛色油亮,嘎嘎叫着捍卫自己的领地。
此时恰是黎明前最冷最黑的时候,一轮弯月消失不见,只剩寒风阵阵,四周阴沉沉的,令人不寒而栗。
夏侯瑾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本来就对鬼神妖仙深信不疑,最近又刚好做过触犯死者的事情,心虚之下更是一阵发毛,紧紧地跟在谢沧行身边。
沈天放却是浑不在意,直直地走向一座破败的土冢。冢前立着一座低矮的石碑,早已辨不出字迹,残缺不全。坟头上长着茂密的乱草,草堆中影影绰绰的不知是人是兽、是死是活,一股浓烈的臭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夏侯瑾轩忍不住后退一步,紧紧捂住了鼻子。
沈天放早有准备,打开一只瓷瓶凑到鼻端,登时一股清香溢出。他用剑鞘敲了敲墓碑,竟敲出几分抑扬顿挫来。
这时,就听墓碑后突然一阵响动,整个地皮连带乱草一齐塌陷下去,露出一道简易的土坡来。
地洞中探出了韩师傅的脑袋,一双细长眼谨慎地看了看他们身后,又趴在地上听了听,这才放心,招呼让他们进来。
原来他们在这古墓之中新装了一个机关,封土之下用上好的青石板固定,可以整体升降。
土坡下面连着一条甬道,每隔几丈就有岔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虽然早料到这墓中会有玄机,但真正看到时,夏侯瑾轩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对韩师傅赞道:“韩师傅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