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夏侯瑾轩忙道:“不错,现在不是互通有无的时候,谢兄和上官公子若寻到灞桥,多半要撞见那些追兵!”
暮远松安抚地笑笑:“夏侯少主无需忧心,我们自然还有同伴混在当中,会伺机行事,将他们引至此处。”
夏侯瑾轩闻言,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撑着疲累的双腿起身,抱拳深深一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瑾轩没齿不忘,他日若有机缘,必当图报。”
凌波也跟着起身行礼。暮远松与沈天放连忙一人扶一个,口中言道“同仇敌忾义不容辞”之类云云。
暮菖兰的心里可是半分轻松也无,自己这边侥幸虎口脱险,谁知道姓谢的那边又是怎么个情景?可惜她现在已是过江泥菩萨一枚,就算担心,也派不上半点用场。
三人经这一番生死之战,力气耗尽不说,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刚喘口气,二话不说各自默默裹伤,好像都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般,就连夏侯瑾轩也是一样。
暮远松有些惊讶,本拟着大少爷身骄肉贵经不起折腾,自己这回怎么也得多担待些,想不到竟然这么好相与,心里头好感渐生,身上的好药也不再顾惜了。
三人之中,凌波受伤最重,也只能简要对付一下。沈天放见状,提议先回藏身之处,却被她拒绝了,执意等会合了谢沧行二人再走。
夏侯瑾轩虽然明白自己三人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但从感情上颇为忧心谢沧行,能早一刻见到总是好的,从体力上也实在是动弹不得,便也坚持留下。
沈天放无法,只得同意。
暮远松没有异议,主动提出去周遭放哨,也方便接应。三人自是十分感激。
此后便一时静默。劫后余生的喜悦渐渐淡去,对前路的忧虑爬上了心头。今天的凶险显然不会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他们是否还能如此幸运的死里逃生?
绝境之中凭着一股血勇无所畏惧,此时的夏侯瑾轩却着实感到一阵后怕。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即便有沈暮二人接应,他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经此一役,义军的暗桩大受打击,暮家虽然并无伤亡,但也被盯得死死的,不得动弹——听话意,暮远松这次带来的人手也不过寥寥——那么下一次,他们又能依靠谁来度过难关呢?今后,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自力更生,真的能够平安回到蜀中吗?
“夏侯少主莫要忧心,”凌波对他说道,“顺天意民心而行,为当为之事,还怕会孤立无援么?”
夏侯瑾轩一怔,紧皱的眉头登时舒展,拊掌笑道:“正是正是!道长此言醍醐灌顶!”语毕,再度陷入思索,只是与方才愁眉苦脸的样子已大为不同。
凌波微微一笑,放下心来,余光却瞥见沈天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地转过头去,只听他别有深意地说道:“咱们可终于见面了。”
凌波一愣,这才想起此前行动一直以伪装示人,与沈天放相见时亦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真面目,抱歉一笑:“凌波非有意相瞒,还望沈公子见谅。”
沈天放双手抱臂,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她,笑吟吟地说道:“那我要是不见谅呢?”
凌波怔了怔,一时无言以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暮菖兰早看出不对劲,此时不禁一声轻嗤:“这位可是蜀山的道长。沈公子,好自为之啊。”
沈天放登时目瞪口呆,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起凌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啧啧称奇:“怪不得……怪不得……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暮菖兰撇撇嘴,别有深意地警告道:“至少有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人家现在的身份可是‘杨夫人’。”
凌波登时面红过耳:“我不是……”
当龙溟心急火燎地赶到,恰好撞见这一幕,只见他牵肠挂肚的女子螓首低垂,芙蓉面上染着淡淡的红晕,身上还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心里头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火,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当龙溟赶到桥边,眼前是湍急的河水和所剩无几的断桥。断桥崭新的裂痕、河边杂乱的足印和伤痕累累的树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时,心惊肉跳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汹涌的河水早已将木板冲走,连一丝痕迹都看不见,更不用提人了。他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仿佛晃动了起来,只能祈求四方神明保佑桥断时凌波不要刚好在上面。
生平第一次,他对魔翳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怨气。可怜那些留下来打扫战场的隐卫,做了这股怨气的牺牲品。
幸好遇见了前来接应的义军,他才稍稍放下心,顾不上恋战,一刻不停地赶来会合地点。
结果害得他心急如焚的“罪魁祸首”却正和别人谈笑自如,他这般心心念念又是为哪桩?